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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史》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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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战争史》。

提到战争史、战争理论,你可能听过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是普鲁士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名言,他被人称为西方“兵圣”。不过,克劳塞维茨是两百年前的人,西方学者对于战争的认识早就超越了他。比如,今天为你介绍的这本《战争史》,就提出了新的观点。

好,我们先简单介绍一下作者。本书作者约翰·基根是当代非常知名的军事史学家。他在英国皇家军事学院、普林斯顿大学任职,被誉为二战后“英语世界头号军事史权威”。他的书被翻译为多种语言,在中文图书界也被反复重译、重印。这本《战争史》就是约翰·基根最重要的一部代表作。

约翰·基根在这本《战争史》中指出,克劳塞维茨的观点有明显局限性。比如,战争真的只是政治的延续吗?战争和政治到底哪个在前?拿古代的草原民族来说,战争更像是一种生活方式,有的时候,他们打仗就是为了打仗,并不一定有明确的政治诉求。另外,“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种传统观念的危害很大,近现代历史上,很多西方军事家笃信这句话,结果加剧了19、20世纪欧洲列强穷兵黩武的现象。

既然“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种观点是片面的,我们应该怎么理解战争呢?

本书作者约翰·基根既没有按照时间线,平铺直叙人类的战争演进历史,也没有按照地域依次介绍,而是按照作战的特点把人类战争划分为四个模块,分别是石、肉、铁、火。依照这个线索,他提出,与战争关系最密切的因素,并不是政治,而是文化,战争其实是文化的体现。甚至在某些社会中,战争就是文化本身。约翰·基根在论述这个观点的时候,让我眼前一亮。

我觉得,这种观点其实给我们今天提供了一种“如何应对战争问题”的解决思路。在相对和平的今天,坦诚地说,人类并没有完全摆脱战争的困扰。甚至原子弹、氢弹这些毁灭性武器的出现,也完全颠覆了“战争是政治延续”的想法。面对这种恐惧性力量的颠覆和威胁,我们又该如何遏制战争呢?约翰·基根认为,今天的我们可以从原始社会的先民那里,找到一种解决方案,这就是文化。

接下来,我们结合作者的观点,分三个部分来看,文化是怎么影响战争的。当然,有必要说一下,这本书的内容非常丰富,书中不仅分析了不同群体作战思维的差别、记录了很多重要的战争细节,而且还涉及政治学、人类学、心理学等各种知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强烈建议你花点时间阅读原书,这个时间值得花。

 

第一部分

那么,我们来看第一个问题,在原始社会,文化是怎么影响战争的。提到原始社会,我们会想到文明的荒漠。那落后野蛮的原始部落战争和文化有什么关系呢?

介绍原始社会部落战争与文化的关系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原始社会的战争有什么特点。原始社会并不意味着它一定是距今成千上万年的石器时代。其实直到一两百年前,在一些与外界交流少、发展速度慢的丛林深处或小岛上,也保留着原始社群。对于原始社会的战争,约翰·基根提出一个关键词,“石头”的“石”。既然关键词是“石”,可以想到,这个时期的战争,规模不会很大。因为,人们打仗使用的都是石头、木棒,这些武器跟后来的弓箭、长矛、枪炮比起来,杀伤力很有限,所以只能是小打小闹。

接下来,我们就讲个具体的例子,看一下原始社会的战争是怎么进行的?在这个过程中,文化会扮演什么角色?

其实,从原始社会开始,文化首先是引发战争的关键因素。文化能在部落争取生存资源的时候提供某种理由。

毛利人的战争文化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毛利人生活在南太平洋新西兰岛上,他们有大大小小40多个部落。随着人口增加,毛利人需要更大的生存空间,以及更多的生活物资。新西兰岛上最丰富的资源是森林,按理说,毛利人应该向森林挺进,开拓生存空间,制船出海捕鱼。但是部落酋长们发现,与砍伐森林相比,有个更省事的办法,就是把邻居的土地抢过来。于是,战争开始了。他们怎么打仗呢?

正式交战前,部落酋长要召开大会,控诉敌人的罪行。也就是说,部落之间最合理的战争理由,是复仇——酋长号召部落同胞必须要进行一场正义的战争。同时,大量的作战物资,比如像独木舟这样的长途运输工具也会被调用待命。随后,交战双方会唱着战歌,抄起武器,冲向敌人。

你可能注意到了,毛利人发起战争,最重要的一个杠杆,是“复仇”。那么仇恨从何而来?来自他们的文化。毛利人对生存资源的争夺一直没有停止,所以战争也会不断发生。这就导致“复仇”这种战争借口,逐渐沉淀为一种部落文化。军事历史学家认为,毛利人的军事文化就是一种复仇文化。男孩子从小受到教育,绝不能原谅别人对自己的侮辱,如果面对抢劫、谋杀这样的行为更是要以牙还牙。毛利人记起仇来有时可以记好几代,直到复仇成功。

怎么才算复仇成功?按照习俗,只有杀死敌人,把他的身体吃掉,并把他的头颅挂在村子碉堡的栅栏上以示侮辱,这才算是报了仇。可以想到,这种复仇活动肯定不会一个回合就结束。复仇和被复仇的角色会不停地纠缠轮换,进入一种恶性循环。

如果这样的话,毛利人很快就会因为冤冤相报而自相残杀到灭族。不过,这样糟糕的事情,没有出现在毛利人身上。

原因还是文化。复仇文化是毛利人的战争启动装置,同时,它也是约束战争的刹车装置。

在毛利人的文化中,复仇战不是一命偿一命,而是只完成复仇的规定动作。也就是说,只要吃掉敌人,把他们的头颅割下,复仇活动就完成了。即使在报仇过程中杀死的敌人不如过去被害的多,也不再追究。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毛利人会严格遵守这种战争习惯呢?这是因为,在发展水平比较低的原始社会,人们对自然的了解很有限,所以他们会对本部落的传统习惯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谁要是敢打破,就会遭到部落同胞的反对。而这些传统习惯,本质上都是原始部落为了生存而演化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关于文化在原始社会战争中的“刹车”功能,我们再举个例子。14世纪,大概相当于我国明朝的时候,非洲东南沿海地区生活着一群恩古尼人。恩古尼人以放牧为生,牧场是最重要的资源。在争夺牧场资源的时候,各个部落也会发动战争。不过,他们的战争很有特点,并不是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具有高度程式化的特点。

什么样的“程式化”呢?首先是怎么打。战斗的第一步,不是冲杀,而是互相叫骂。而交战双方的老老小小都会在一旁围观。其次,是拿什么打。由于当时缺少金属,最常见的武器是火烧后变硬的木头。这种木头也不是近身格斗用的,而是用来远程投掷。那什么情况是获胜?不一定要打死谁,只要分出胜负就行。而且,按照规则,只要发生伤亡,战斗立刻就会结束。最后,当胜负分出,落败的一方,要迁去相对贫瘠的地方。你看,战败的结果并不是遭到屠杀,而是搬迁,只要离开这里就好。而获胜的一方,也不是万事大吉。如果有谁不巧打死对方一个人,他就必须立即离开战场去辟邪。按照当地的风俗,如果不去,被他杀死的灵魂就会作祟,使他和他的家人患上不治之症。

这一大堆限制条件摆在那儿,战争肯定不会发展到尸横遍野的地步。它更像是一种游戏,有约定的规则,大家都照章办事。这就是所谓的“高度程式化”。

你看,在原始社会,文化与战争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为了争夺资源,战争的确不可避免,文化传统会为发起暴力掠夺提供由头。另一方面,文化也会给战争安装刹车片,一定程度上避免伤亡的扩大,以及灭族的危险。

既然原始社会的战争有很好的调节机制,那为什么这种战争模式,没有被很好地延续下去呢?我们知道,后来人类历史上发生了很多伤亡惨重的大规模战争。据统计,战国时期的200多年里,有一千多万人战死。蒙古扩张时期,死亡至少四千万人。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共有七千万到八千万人死于战争。为什么战争会变得失控呢?

 

第二部分

其实,在原始社会,战争很难扩大的直接原因是技术、资源水平有限,人们只能拿着木头和石头制成的武器交战。这样的话,战争规模、激烈程度都会受到限制。那当新的作战资源比如战马、金属兵器被引入,战争会有什么改变?而文化对战争影响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引入新的作战资源,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战争规模的扩大。我们知道,战争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夺土地、财富、人口这些生存资源。当人类获得了更强大的武器,就会自然而然地为了获取更多资源而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

比如,我们先看一下马匹的加入,这也是约翰·基根所说的人类战争的第二种模式。这种模式的关键词是“肉”。当然,这并不是说,战争是徒手“肉搏”,或者打得“血肉模糊”。它强调的是“肉”成为一种重要的战争资源。人们可以把动物的皮加工成皮革,用猪或牛的骨头和皮制成皮胶,还有动物的筋,这些材料都可以用在弓箭、护甲,或者是其他弹射武器装置中。当然,最关键的“肉”,还是“马”。马的驯化和改良,是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成就。因为马不仅可以驮运货物,还能提高人的运动速度,更大规模的交锋变得可能。

马进入战争系统发挥的第一个重要功能,是马拉战车。古埃及、古代两河流域发生的大战,都是战车主导的。世界上第一个多民族帝国,西亚地区的亚述帝国,就是战车开拓出来的。约翰·基根特别提到,亚述战车的行军速度,直到内燃机车出现之前无人能及。这意味着,战车的作战效率也是空前的。

你看,随着文明进程的推进,战争技术的发展,以及人口的膨胀,战争的规模一直都在不断扩大。这个时候,我之前提到的文化的约束作用又在哪里呢?

很简单,文化对战争约束作用,不管是毛利人有限的“复仇”,还是恩古尼人程式化的作战,都是原始部落的一种自保机制。拳头不够硬,贸然陷入消耗战,就容易引发灭族的危险。但是,当新的战争资源出现,拳头硬了,打起仗来,底气就更足。也就是说,这时,人们对生存危机的顾虑减轻了。人类文明发展的主旋律变成主动出击、大胆扩张。而文化对战争的约束功能,就会逐渐隐藏起来。所以,如果采用更大的时间尺度观察人类文明,你就会发现,文化对战争的约束力,其实一直在下降。

你可能听过宋襄公的故事。宋襄公是春秋时期宋国的国君。春秋时期,诸侯争霸,相互开战。但是宋襄公打仗却很有讲究。他认为,君子不应该伤害已经受伤的人,不俘虏上了年纪的人,不在敌人没有排列好队伍的时候出击。他也很认真地践行了他所说的话。结果可想而知,他不仅吃了败仗,而且大腿中箭,第二年就死了。很多人都把宋襄公的事情,当成段子来听,说他冥顽不化,明明是在打仗,怎么还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不过,如果我们从文化和战争的关系来看,这正反映了古代中国战争模式的转型。宋襄公坚持的是旧时代的惯例和文化约束,也就是西周时代老派贵族的标准做派。在此之前,人们对战争持谨慎态度,贵族车战就是像宋襄公那么打的,讲究点到为止。但时代不同了,技术先进了,新手段新资源已经引入了战场。所以,在春秋时代,随着军事装备的升级,打仗的方式变了,为了获胜可能会不择手段,恪守传统的宋襄公只能沦为死板守旧的代名词。

你看,这个时候,很明显,文化的约束力,显然没有原始社会那么强。这是因为,战争水平提高了,人类的作战自信心就会更强。

特别是到战国时期,各国都在搞变法。大家都想练出一身健硕的肌肉,比个高低。国防大学的徐焰教授写过一篇讲“战国军事改革”的文章,其中特别提到了战马的重要意义。我们知道,战国七雄中,楚国人口最多,面积也最大。但奇怪的是,楚国并不是七国中最厉害的。春秋末期,它的都城竟然还被吴国攻破过。为什么楚国的军事能力表现得并不是那么强呢?

徐焰教授分析,这是因为楚国位于南方,而南方的湿热气候和丘陵地形不适合养马。在楚国,马拉战车的作战水平不高,骑兵更是基本上没有发展起来。反观七国北边的赵国,表现却可圈可点。这个国家主要在今天山西北部一带,它的经济实力、国土面积排名都不靠前,但是打起仗来不含糊,最有名的就是规模空前的长平之战。赵国强悍的一大原因是,它跟更靠北的匈奴接壤。赵武灵王在位期间,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胡服骑射”。赵国通过学习匈奴等游牧民族骑马射箭的作战方式,显著地提升了战斗力。赵国因此一度能跟秦国叫板。

你看,由于战马的加入,春秋战国时期的战争就在不断升级。各国为了取胜,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发生了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人的惨剧。据统计,战国中后期,各诸侯国的人口总数为两千五百万到三千万,但是战国时期因各次战争死亡的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万。这种规模的伤亡,是原始社会无法想象的。

这还只是战马这一种资源。那我们进一步想,当其他的战争资源加入,战争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文化在战争中的角色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接下来要出场的这种资源你可能已经想到了,这就是铁。约翰·基根认为,“铁”是人类战争的第三种模式。铁这种资源很特殊,对于人类来说,它不仅是更具杀伤力的武器,它还是效率更高的农业生产工具。铁农具被广泛使用,人们就能拿它去对付那些之前无法开垦的土地。对于已经开垦的土地,人们还能进一步精耕细作。对于战争来说,这就意味着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后勤补给。人类战争规模会随之膨胀到新的高度。

你肯定听说过,西方有一种对战方式,叫“决斗”。参与者,可能是高等贵族,也可能是普通骑士。他们使用的武器,最早是剑,后来变成了枪。决斗的结果,获胜的人收获荣誉,失败的人,不仅失去名声,还有可能丧命。看到这种画面,我们常常会热血沸腾,因为这代表着直面生死的勇猛,以及愿赌服输的坦荡。

西方人对勇猛的崇尚,要追溯到古希腊人。希腊缺少平坦的土地,没法广泛使用骑兵。再加上,当时的冶铁水平有限,铁质武器质地不够硬,单件武器的攻击力不够强。所以,希腊人打仗的时候,会组成步兵方阵集体作战。士兵身穿铁质护甲,右手拿着长矛,左手拿着盾牌。作战时,步兵气势汹汹,直冲敌军。两军相遇,士兵会把长矛从盾牌间的缝隙中刺出去,瞄准敌人的喉咙、腋下或者腹部,这些没有铠甲遮挡的地方。

这种步兵方阵,就是那个时代的“坦克”,杀伤力自然没得说。不过,它有个问题,就是前排的压力特别大。不只是因为他们和敌军正面接触,心理压力大。更可怕的是,当两军接触,方阵后排会挤压前排,对前排士兵的身体形成强大的压力。而且,因为后排的士兵的视线被前排遮挡,他们只能跟着前排行进的。所以,无论什么情况,前排都必须得挺住,如果他们慌了,后排就会混乱,方阵随之崩溃。而方阵一散,不仅这场仗打输了,脱离方阵的士兵也会成为活靶子,被敌人击杀。据估计,打了败仗的方阵,兵力损失会达到15%。

在这种作战方式的需求下,“勇猛”精神就在古希腊的道德体系里,占据了很高的位置,甚至有一种“勇敢即正义”的感觉。英雄会受人尊敬,懦夫不仅无法被人接受,甚至会被处死。

那古希腊这种对“勇敢”的崇尚,会对后世产生什么影响呢?

崇尚勇敢的精神,首先传给了罗马。由于罗马的规模要比希腊城邦大很多,所以,军队要想有序作战,除了“勇气”,还需要添加另一种“武器”,这就是“纪律意识”。

罗马历史学家波利比乌斯记载,第二次布匿战争中,罗马统帅大西庇阿攻下一座城池。他下令,“士兵见人就杀,鸡犬不留,但没有命令不准抢劫。”

请注意“没有命令不准抢劫”这句话。这意味,即使是抢劫这样的事情,罗马人的行动也是有组织的。在古希腊的文化中,纪律是需要道德感召的。但在罗马文化中,“服从”变成军人文化的一部分,是无条件的。这成为后来西方军事文化的基本组成部分。

回头看,由于“铁”这种资源进入到战争体系,使人类的战争规模进一步扩大,文化也随着人类战争能力的提升,更多地扮演起催化剂的角色,在古希腊文化中,是对“勇敢”的崇尚,在罗马文化中,是纪律意识。

我们说过,文化其实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催化剂,一个是刹车片,听起来有点矛盾,本质上都是为了群体的保护和发展。但是,当作战水平更高的时候,人类对自己更自信的时候,文化的刹车功能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催化剂的角色会更明显。具体来说,就是文化中会形成中对“勇猛”和“纪律”的崇尚,而勇猛和纪律进一步催化出来的,是更专业的战场技术和更残酷的战争搏杀。

那如果更具破坏力的资源进入战争体系,将发生什么事情呢?特别是,当人类的战争能力足以毁灭世界的时候,战争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可能已经想到了,这种更具破坏性的资源,就是“火药”。这也是约翰·基根所说的,人类战争的第四个模块。

 

第三部分

最后,我们就看一下,当人类战争升级到足以毁灭世界的地步,战争又将怎么进行,文化会发挥什么作用呢?

历史也早已经给了我们答案,近代,火药被逐渐广泛应用。特别是到18世纪,火药革命已经被广为接受,杀伤力更大的火药武器不断被发明出来。所以,从18世纪开始,随着西方人在技术上的进步,人类战争模式逐渐演化为“绝对的战争”。什么是绝对的战争?简单说,就是不受任何约束的战争。西方人在世界各地发动战争。西方人彼此之间也在爆发战争,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为了取胜,欧洲各国纷纷使用潜艇、毒气、坦克、战斗机等各种新式武器,造成前所未有的伤亡。当然,最可怕的还是核武器。

1945年7月16日,温斯顿·丘吉尔接到一条消息,在美国新墨西哥沙漠,第一颗原子弹成功试爆。丘吉尔对美国作战部长说了一句带有预言性质的话,“火药算什么?微不足道。电力算什么?毫无意义。原子弹才是雷霆万钧的基督复临。”

核武器的威力是之前的武器根本没法比的,它足以毁灭人类、毁灭地球。这时,曾经存在于原始社会中的那种恐惧感反而复苏了。如果核战争打起来,别说争夺生存资源,连人类这个物种是不是能够存在下去都是个问题。对人类生存的担忧,迫使人们冷静冷静,踩踩刹车。那么,人类会放任这样毁灭性的战争进行下去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约束战争呢?

显然,强化文化的约束作用,制定规则,用文化去制约战争,是作者看到的最好办法,这一点也被历史不断证明。

当然,这种文化共识上的约束,一样经历了复杂的历史形成期,我在这里,简单帮你梳理一下最简要的脉络:其实早在19世纪末,一些国家就签署了《海牙公约》,通过一些温和的措施,限制交战。一战结束后,国际合作组织“国际联盟”成立。海牙和平运动的精神被融入了《国际联盟盟约》,盟约规定,国家之间出现争端,必须先经过仲裁。拒绝接受仲裁结果的一方,将受到制裁。一战结束十年后,《巴黎非战公约》进一步规定了对战争的法律限制。严格来说,从那以后,所有战争都是非法的。1945年联合国成立,《巴黎非战公约》和《国际联盟盟约》的原则,被再次重申。最终,核武器这样毁灭人类的武器,并没有变成一种常规武器,而是变成一种心理上的威慑力量,时刻提醒人们要严防“世界末日”的到来。

但我们也要看到,二战以后,不同规模的局部战争仍然时有发生。作者也提到了,盼望国际合作能永远维持和平,恐怕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实现。但我要提醒你的是,这可不是在说,全球形成的约束战争的文化共识是无效的。这个局面反而证明了,人类在扩张欲望和自我约束中间,又一次主动回归了理性,主动避免自我毁灭。而且,这是一条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走的路。

 

总结

最后,总结一下。战争几乎和人类一样古老。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基本上就是一部战争史。文明都有扩张欲望,在原始社会中,生存是第一位的。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文化一直限制着战争的规模。后来,随着新的战争资源的引入,人类的扩张欲望超越了对生存的担忧,文化对战争的抑制作用就逐渐消隐,更多地扮演起催化剂的角色。结果,战争的暴力程度被推到极限,甚至超过极限,再次威胁人类生存。在这种情况下,约翰·基根提出,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重拾以前的习惯,重启文化的约束力量,把战争关进笼子里。否则,我们将难逃自我毁灭的命运。当然,这条路是曲折漫长的。

《战争史》读书心得:本书深入探讨了战争与文化的紧密联系,揭示了战争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的演变过程,强调文化对战争的约束与催化作用,为理解战争本质与应对战争挑战提供了独特视角与深刻洞见。

《宋仁宗》读书笔记

admin阅读(29)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宋仁宗:共治时代》。

你可能对宋仁宗不太熟悉,其实,这位皇帝在中国历史上特别重要。他在位41年,是宋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我给你说说他的成绩,中国有四大发明,除了造纸术以外,其他三样都是宋仁宗时期产生的。“唐宋八大家”宋朝有六位,他们都生活在宋仁宗时代。再加上柳永、范仲淹、晏殊、司马光这些人,他们共同撑起了语文课本中“必背古诗文”的半边天。这种人才的涌现程度,中国历史上很难找出第二个。

除了语文课本以外,宋仁宗也经常在各种文艺作品里打酱油。如果你喜欢听戏的话,可能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这里的“太子”就是宋仁宗。以及另外一出大戏,《穆桂英率十二寡妇征西》。由于北宋缺少男性将领,为了抵抗西夏的入侵,穆桂英向皇帝请命出征。这位皇帝也是宋仁宗。还有,秦香莲和陈世美的故事,跟“负心汉”陈世美成婚的那位公主,就是宋仁宗的妹妹。除了这些,有人还做过推算,如果金庸小说里的乔峰真实存在的话,他活跃的时代就是宋仁宗那会儿。

你会不会有种感觉,没想到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竟然都跟这位没什么名气的宋仁宗有关系。那为什么在那个群星璀璨的年代,堂堂皇帝却不太被人关注呢?

今天为你介绍的这本书《宋仁宗》会给你答案。这本书作者吴钩是一位很出色的宋史作家。他写了好几本讲宋朝历史的书,比如有一本介绍宋朝社会生活的《风雅宋》,还拿下过CCTV“2018年中国好书”奖。这本《宋仁宗》是他的最新作品。

这本书和其他讲“宋仁宗”的书有什么不一样呢?如果只看书的题目《宋仁宗》,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但这本书的副标题“共治时代”,给了我很多启发。它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北宋政治的视角。中国古代政治有一个现象:宋朝之前,皇帝难做,宋朝之后,大臣难做。比如,在唐朝,大臣上朝可以与皇帝坐而论道。到宋朝,皇帝可以坐,但大臣只能站着。到明清,大臣上朝就得下跪了。也就是说,皇权在不断强化,大臣的权力相对弱化。而宋朝这个中间阶段里,最特别的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宋仁宗时期,当时的君臣关系有点像英国的“君主立宪”政治。也就是说,宋朝的权力,不是被皇帝一人牢牢控制的,而是君臣共同分享的。从表面看,宋仁宗无论是作为个人还是一国之君,做事的时候处处都受到官僚士大夫的限制。但是,也正因为他的万事不自由,才换来那个时代的繁荣和璀璨。

下面,我们就分别从宋仁宗的角度和官僚士大夫的角度来看一下,这个听起来有点另类的“共治时代”是怎么产生的?这种政治模式对中国古代历史有什么影响?

 

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我们站在宋仁宗的角度看看,为什么会出现“共治”的局面?

首先,这和宋仁宗的掌权经过有密切关系。

我们先从一件有名的公案说起,“狸猫换太子”。文学作品里这样讲,宋仁宗的父亲宋真宗直到晚年也没有儿子。于是,他跟两位妃子——李妃和刘妃说,谁先生下皇子,就立谁为正宫皇后。结果,李妃先一步生下了儿子。刘妃眼看着正宫做不成了,就趁着李妃产后昏迷,叫人拿一只狸猫替换了婴儿。不明真相的宋真宗,认为李妃生了妖孽,就把她打入冷宫。而刘妃随后生了儿子,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儿子也被立为太子。不过,这位太子很快就夭折了。皇室不能没有后人,宋真宗就把堂哥八贤王的儿子过继给自己。这个孩子在不久后接了宋真宗的班,这就是宋仁宗,而刘皇后升格为刘太后,坐在小皇帝身后垂帘听政。

看起来,刘太后多年前“狸猫换太子”的阴谋早被人忘了。但明察秋毫的包拯接到案情,他四处走访排查,一个惊天的秘密被爆出。原来,当初被狸猫换掉的婴儿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几位善良的宫女、太监送出宫,悄悄留在八贤王的王府里抚养。你可能想到了,这个婴儿就是被过继给宋真宗,并成为当今皇帝的宋仁宗。刘太后眼看当年的阴谋败露,无地自容,于是白绫自尽,了却残生。

这是个很多人耳熟能详的段子,但大部分情节其实都是杜撰的。太子被调包是假的,刘妃残害别的妃子也是假的。而包拯当了开封府尹,那已经是刘太后去世二十多年后的事,“揭露刘太后的罪行”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是,这个故事里,有三个信息基本属实,而且很关键。第一,宋仁宗确实不是刘妃生的。仁宗的生母是位宫女,为皇帝生下皇子后,皇子被品级更高的妃子抱养,这在那个时代是合情合理的。第二,仁宗小小年纪继位,他当皇帝的时候只有十二三岁。这也意味着,在他成年之前,国家大事要别人帮忙打理。紧接着第三条关键信息,刘妃或者说刘太后,确实是个性格强硬的人。她垂帘听政长达十一年,直到去世,宋仁宗才掌握实权。

那这三条信息,和宋仁宗时期“共治时代”的形成有什么关系呢?

先看仁宗被刘太后抚养这件事情。

刘太后对仁宗非常严格。司马光说,仁宗小时候,刘太后经常拿“礼法”那套东西吓唬他,不给他好脸色看。即使仁宗当了皇帝,刘太后仍然里里外外管着他。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仁宗性情温和,大事小情不得不尊奉母命。

就拿选皇后的事情来说。仁宗到了结婚年龄,刘太后张罗着帮他选皇后。消息放出去,全国上上下下,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普通平民,都带着女儿来到京城。仁宗挑来挑去,只看中两个姑娘。其中一位是四川富商之女王氏,长得很漂亮。但刘太后说,女儿家长得太好看,对年少的皇帝不好。于是棒打鸳鸯,转头把这位漂亮的王氏许配给自己的侄子。仁宗还看中一位姑娘,张氏。张氏是将门之后,家庭出身很不错。刘太后又说,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当了皇后,他们家肯定会干涉朝政。不过,仁宗特别喜欢这位张氏,他就请求太后,不让张氏当皇后,那给她个高点的名分可以吗?仁宗争来争去,刘太后只让张氏当了个才人。在宋朝的妃嫔制度中,才人是倒数第二等。

你说这刘太后,这边嫌平民人家的不端庄,那边嫌官宦人家的会干政。那什么人家的女儿可以当皇后呢?别看这刘太后管得挺宽,她的政治眼光倒很不错。太后说,为了皇家的体面,和权力的安稳,应该从“衰旧之门”也就是衰落的贵族之家挑选皇后。这样的话,皇后身份足够高贵,同时不用担心娘家势力太大。最后,刘太后给宋仁宗选了一位郭氏当皇后。因为是强扭的瓜,仁宗对郭皇后始终不是很喜欢。但是这位郭皇后却仗着刘太后给她撑腰,非常骄横。话说回来,这桩婚姻对于仁宗来说,那可真是不幸。这意味着管束他的女性,原来是一个,现在变成了两个。

可以说,小皇帝仁宗从继位开始,就没有真正掌权,处处受制于刘太后。家事刘太后管,国事刘太后也要操心。

在这儿,我们看前面提到的第二点信息,仁宗小皇帝需要由别人帮忙打理朝政。不过,这儿需要请你注意,国家政务的打理人,名义上是刘太后,实际上其实是官僚士大夫。在这个过程中,官僚掌握了很多实际的权力。

刘太后很强势,对听政这件事情很认真,每隔五天就座殿听政一次,但日常政务却是由宰相主持。这是因为,宋代的国家系统已经形成一套比较完善的政务处理流程。国家最高统治者,比如现在的刘太后,虽然掌握着最高权力,但一般政务的处理都有规章制度可以遵循。刘太后只需要表达同意或反对就好。如果面临一些重大事项,刘太后更是不能乾纲独断,需要与宰相等大臣协商,共同决议。

甚至有的时候,大臣们觉得太后、皇上做得不对了,也立刻批评。一次,刘太后大寿,宋仁宗打算领着文武百官给刘太后贺寿。范仲淹立刻上疏,天子确实应该尊敬长辈,但是天子不应该以臣子的礼仪去朝拜太后。你看儿子拜母亲的家事,大臣们都要表达意见。后来,皇帝成年了,范仲淹又提建议,催着刘太后“归政”,要太后交出统治权。刘太后的权力欲是很强的,范仲淹这么做,她当然很生气。但她也不敢怎么样,只能把范仲淹的奏本扣下来。范仲淹一看,我给你提意见,你不理我。于是范仲淹说,既然你不纳谏,那我不在京城待着了,我要去外地当官,于是跑去河中府,也就是今天山西南部的永济做官去了。

你看,由于皇帝年龄小,代表皇权的太后代为掌握大权。但是由于性别原因,太后并不能像皇帝本人一样亲自过问所有事情。这就导致一部分权力转移到了官僚手里,事实上造成了皇权的下降。

说完了别人帮仁宗小皇帝打理国政的事情,我们再说第三点,刘太后长期听政。刘太后听政十一年,培养起很多官僚班底,这些人即使在太后去世后,仍然留在朝中,一定程度上束缚着宋仁宗的手脚。

刘太后的水平是很高的,人们经常把她和汉代的吕后以及唐代的武则天并称,而且她的名声要比武则天和吕后更好,史书评价她“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在刘太后听政期间,益州也就是今天四川一带,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纸币是一种信用媒介,纸币的发明使用一定程度反映了当时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当然,更重要的是,刘太后听政期间提拔起一大批出色的官员,比如吕夷简。他担任宰相长达二十年,是宋朝开国以来任职最久的宰相,贯穿了仁宗皇帝在位期间的前半段。《宋史》记载,刘太后听政期间,“内外肃然、纪纲具举”,负责给皇帝和百官提意见的人都能坦然表达自己的看法。这种比较高的治理水平,不仅给宋仁宗留下了强大的政治影响,也让宋仁宗产生了比较严重的依赖心理。

总得来说,由于宋仁宗的早年经历以及刘太后的长期听政,导致宋仁宗养成了懦弱犹疑的性格,官僚士大夫也在这个过程中掌握了更多的权力,君臣权力向大臣一方偏移。

 

第二部分

君臣共治,刚才只说了皇帝那一边,再看官僚士大夫这一边。我们知道,中国古代大臣的权力在不断下降。宋朝的时候,宰相的权力进一步被分割削弱。那宋仁宗时期的士大夫怎么能与皇帝实现“共治”呢?

要想实现“共治”,首先要让仁宗对“共治”这种治理模式产生认同。士大夫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从小就给仁宗皇帝上儒家文化课,它有个专门的名字“经筵”,四书五经的“经”,筵席的“筵”。

给皇帝上文化课的“制度”汉唐时期就有,但都是临时性的安排。到了宋代,它变成了一种制度。特别是,因为仁宗继位的时候年龄小,国家事务都由太后和官僚操持,仁宗的主业就是学习。少年正是读书时,仁宗的课业负担很重,“双日御经筵,休务亦不废”,不管是什么日子,都得雷打不动地学习。

给皇帝上课,我们会想,大臣们是不是得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哄着小皇帝呢?真不是这样,给仁宗上课的都是大学士,他们是那个时代文化水平最高的学者。比如,有一名翰林侍学士叫孙奭,他给仁宗上课的时候非常严肃。仁宗年龄小,上课经常走神,左顾右盼。孙奭发现后,会立刻停下来拱手站在那里,等到仁宗回过神来再讲。特别是,每当讲到昏君亡国的段落,孙奭还要进行阐发,反复地规劝小皇上引以为鉴。仁宗不一定能听得懂,而且听多了也烦,一旦他表现得不耐烦,孙奭就会再一次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多年下来,可把小皇帝给整怕了。

这种经筵制度会产生两个效果,首先,长期的师生授课,使皇帝和士大夫之间不是简单的君臣关系,更不是明清时期的“主仆关系”,而是一种“传道”与“被传道”的关系。在宋代的士大夫看来,经筵讲官身份很特殊,他们可不是一般的臣子,而是“道”的化身。有这样一句话,“在朝廷则尊君,在经筵则尊道”。这就导致,日后在朝堂,仁宗对大臣也得保持克制和尊重。

第二个效果是,仁宗皇帝从小耳濡目染,会逐渐接受士大夫提出来的那一套治理理念,比如虚心纳谏、尊师重道、节俭勤勉等等,无形中给仁宗增加了很多束缚。比如,仁宗从小就喜欢吃一种叫漕淮白鱼的食物,这是淮南的特产。淮南距离开封也不算很远,而且,仁宗已经在位多年,吃点喜欢的东西,下道圣旨就完事了。但是按照儒家规范,皇帝不能为了饱口福而随便下令进贡。但仁宗实在想吃,怎么办呢?一次,宰相吕夷简的夫人去皇宫看望皇后。皇后跟吕夫人说,皇上想吃漕淮白鱼,但是按照规矩,皇帝“不得取食味于四方”,吃不到怎么办呢?吕夫人回家后,就准备了十箱漕淮白鱼打算送去皇宫,结果被宰相吕夷简拦下来,说给两箱就可以。你看,宋仁宗连吃个喜欢的东西都得偷偷摸摸。

我们刚才说的经筵还只是朝堂以外的文化熏陶。在宋代,君臣“共治”还涉及一个特殊的制度,“台谏制度”,也就是一套纪律检查系统。

“台谏”分为御史台和谏院两个部分。御史台的官员是“台官”,负责监察百官,避免贪污受贿、徇私舞弊。谏院的官员统称“谏官”,这个系统的官员主要负责给皇帝和国家政府提意见的。

这种台谏制度并不是宋朝的首创,秦代就设有“谏大夫”。而最有名的谏官,还是唐代的魏徵。我们经常说他不畏皇权、敢于进言,其实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魏徵的官职名称是“谏议大夫”,也就是专门负责“谏言评议”工作的。

不过宋代的台谏制度和之前不太一样。之前的台谏系统从属于宰相,也就是说监察系统是行政系统的一部分。但是在宋代,台谏系统和政府是平行的,人事任免不受宰相干预。所以,宋代的台谏官员提起意见,那真是无所顾忌。

前面说过一件事,刘太后不顾宋仁宗反对,给他选了郭氏当皇后,这位郭皇后仗着太后撑腰非常霸道。后来,刘太后去世了,宋仁宗终于熬出头了,宠幸了两位美人。结果,这位郭皇后还是很骄横,甚至有一次冲进去就要打这两位宫女。她原本是冲着宋仁宗的新欢出手的,结果一巴掌打在仁宗脖子上。因为用力大,皇帝脖子上留下了指痕。仁宗早就看她不顺眼,决心借这个机会废掉郭皇后。

这个时候,台谏官出来集体抗议了。倒不是说,这些人都是郭皇后的支持者,而是他们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还是拿大家的老熟人范仲淹举例,他当时的职务是“右司谏”,负责给皇帝提建议。范仲淹领着一帮谏官浩浩荡荡地冲到宰相吕夷简身边问他,为什么不制止皇帝废后?接着就批评皇帝:看看之前废掉皇后的那些皇帝,哪个不是昏君,您就不能学学尧舜吗?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百姓怎么说?这样的风气开了,子孙怎么看?再说,这门亲事是您的母亲刘太后结的,我们宋朝崇尚孝道,母亲死后就毁掉亲事,这不就是忤逆母命吗?您继位以来,一直都从善如流,听从谏官的劝告,这次怎么就一意孤行呢?

仁宗被人这样批评很生气,但“范老师”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仁宗干脆躲起来不见他们。但是这些谏官们特别执着,来来回回很多次,不仅上书,还在大殿前大搞集会。仁宗一怒之下,把范仲淹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官员逐出朝廷,结果引发了谏官们更激烈的抨击。

最后这事是怎么解决的?皇帝和谏官各退一步。既然皇后确实打了皇帝,对皇帝不敬,有失皇后之德,那就废掉她的皇后身份。但给她个比较体面的结局,让她出家。但是皇帝这边也不是说就没事了,皇帝不应该沉湎于女色。为了江山社稷,仁宗喜欢的女人也得离他而去。要知道,仁宗才二十多岁,好不容易摆脱了刘太后十多年的束缚,现在又遇到这么一帮谏官,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办不到。

说到这儿,你可能会有疑惑,为什么大臣们看起来总是那么耿直,甚至有点凶悍呢?这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件大杀器,“祖宗之法”。

既然叫“祖宗之法”,那还得追溯到宋朝的开国君主太祖赵匡胤。赵匡胤军阀出身,后来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宋朝。对于家族而言,赵家成为皇室,对于中国历史来说,长期的军阀割据混乱局面逐渐走向尾声。所以,为了防止文武重臣勾结篡权,防止人事、财政、军政大权旁落,“祖宗之法”应运而生。

要说“祖宗之法”的内容是什么,这可不像很多影视剧里说的,太祖太宗把几项要求刻在石碑或大鼎上。其实,“祖宗之法”并没有成文的内容,都是一些不断被重申的规范,比如限制外戚、宦官的权力,不杀害发表反对意见的臣僚,后宫皇族要和谐节俭,提倡“忠义”气节。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持王朝统治的稳定,避免出现唐朝后期和五代时期国家大权旁落,社会割据动荡的局面。

那你会说,这祖宗之法摆明了就是为了维护皇家权力,他怎么能帮助官僚士大夫和宋仁宗达成“共治”的局面呢?

其实,我们从宋朝士大夫的角度来看,他们其实才是推动“祖宗之法”的关键力量。著名的宋史专家、北京大学的邓小南教授在《祖宗之法》这本书里提出,祖宗之法内涵的不断丰富,是宋代历史上长期汇聚而成的,这项工作是由宋代士大夫群体阐发认定的。

宋朝特别重视“祖宗之法”,每当有新皇帝登基,士大夫都要强调,前几任皇帝哪里哪里好,他们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新皇帝应该严格遵守。

比如,宋真宗晚年的时候身体不太好,没有办法正常听政,一位负责礼仪事务的官员提建议:皇上您十多年来,大事小情都亲自过问,太劳累了。以后,除非有祭祀大典、起兵出征的大事,其它琐事就交给我们,不用您操心了。到宋仁宗的时候,父亲真宗的做法就会成为“祖宗之法”的一部分,仁宗也被要求像父亲一样有轻有重、抓大放小。

“祖宗之法”除了包含赵家先人的典故和言行,慢慢地,士大夫把很多儒家经典内容纳入进去。比如,儒家经典把尧舜禹奉为君王的典范。按照儒家主张,舜、禹这样的天子其实只是“天下的主权者”,辅佐他们的伊尹、傅说这些人才是天下的行政长官。换句话说,天子并不总揽政务,他们的很多工作是务虚的、象征性的,比如在天下大旱时求雨,发生灾异的时候下罪己诏,元宵节登楼赏灯与民同乐,春天的时候参加“亲耕”仪式来号召农民好好种地。

仁宗很好地接受了并践行了这一点。一年,开封下了大雨,京城里很多民房垮塌了,压死几百人。仁宗就惊慌地问,是不是我德行不够呢?大臣说,都是臣子的罪过。但是仁宗没有同意,仍然坚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你看,“祖宗之法”原本是皇帝为了强调自己统治合法性创造出来的,但完善的过程是士大夫群体参与的。他们会在筛选皇帝良好行为规范的同时,融入儒家的治理理想。到北宋中期,“与士大夫治天下”已经成为君臣双方的共识。

那这样的君臣“共治时代”,会对当时以及后世产生什么影响呢?

 

第三部分

最后,我们来整体看一下:仁宗的共治时代获得了什么样的历史评价?

先看宋仁宗个人。宋仁宗处处被限制,这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当时的人们就说“仁宗皇帝百事不会,只会做官家”。“官家”是宋人对皇帝的口头称呼。“百事不会”这听起来是在吐槽宋仁宗啥都不会干,但请你注意后一句“只会做官家”。这其实是在说,宋仁宗很懂得为君之道,谦逊克制不逞强,不与臣下争执,任用宰相总理朝政,支持台谏官员明辨是非,遵守儒家规范与先人做法。

在他死后,他获得了很好的评价。宋仁宗的真名是赵祯,“仁宗”其实是他的庙号。庙号是皇帝去世后,被子孙供奉的时候,享受的荣誉。我们看“仁宗”的“仁”这个字,这个字在儒家评价体系里那可是最高标准。而宋仁宗赵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享有“仁”这个庙号的皇帝。再看看邻国对宋仁宗的评价。宋仁宗去世后,讣告送到辽国。辽国皇帝辽道宗抓着宋朝使者的手,痛哭地说,仁宗给宋辽两国带来了安宁,四十二年没有发生战事。我如果生在大宋,只配给宋仁宗做个执鞭驾车的马前卒!到清代,就连一向非常自大的乾隆皇帝也说,他只佩服三个人,爷爷康熙、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还有宋仁宗。乾隆把宋仁宗和康熙、李世民放在一起,可以看出宋仁宗的不同寻常。

说完宋仁宗个人的历史评价,我们再看他对当时社会,以及后世社会的影响。

当我们去问知识分子,你最喜欢回到哪个时代?大概率的答案都是“宋朝”。原因是宋朝环境对士大夫友好。尤其是宋仁宗时期,涌现出那么多有名的文人,留下很多我们至今仍然在背诵的名篇。

我们还能看到,仁宗影响了整个宋朝的政治。从此以后,宋朝再没有出现一位性格强势还能收获好名声的皇帝。这是因为,仁宗的故事也被纳入“祖宗之法”体系,成为后世皇帝的评价标准。打个比方,如果把当皇帝看作打高尔夫球,宋仁宗就是那个标准杆。北宋中后期的神宗和徽宗经常直接参与政务,违背了仁宗时代强化的“祖宗之法”,这俩皇帝不仅受到朝臣的抗议和抵制,还沦为宋人历史叙述中的负面典型。

 

总结

后人口中仁宗的完美形象是事实吗?可能并不是。但由于仁宗幼年继位,士大夫事实上掌握了更多的国家权力,他们就把仁宗时期特殊的“君臣共治”情况理想化,变成后代历任君主都要遵循的“祖宗之法”。当然,宋朝士大夫推崇的“垂拱而治”,绝不是指皇帝庸碌无为。而是说,君主掌握着最高的权威与最终的仲裁权,但地位超然,不直接处置政务。具体的事情应该交给,遴选出来的、可问责的政府系统负责。问责、监察的权力由平行于政府的台谏机构掌握。这样的话,宋代君主便可以做到儒家理想的“垂拱而治”。

这本书的作者吴钩老师还在提到这样一种设想,由于宋朝的改朝换代,祖宗之法中断了。晚清时期,一些立宪派一直想要说服清廷实行“君主立宪”,但终究失败。如果清朝换成宋朝,“君主立宪”的转型也许就水到渠成了。

《宋仁宗》读书心得:本书通过宋仁宗的生平,展现了北宋“共治时代”的独特政治风貌,揭示了皇权与士大夫共治的政治智慧,赞扬了宋仁宗的仁政与对文化的贡献,对理解中国古代政治文化具有重要启示。

《锦衣卫》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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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为你介绍一本讲锦衣卫的书。

说起锦衣卫,你应该不陌生。锦衣卫和东厂、西厂一起构成了影视剧中,明朝宫廷三大“男团”。在我们的印象里,锦衣卫是一个特务机构,锦衣卫官员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出鬼没而且手段残忍。他们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阴谋、告密和杀戮,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明朝会突然出现锦衣卫这种“特务”机构呢?还有,锦衣卫和东厂、西厂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锦衣卫》会给你答案。这本书的作者易强,是一位历史作家。在这本书里,他不仅详实地介绍了锦衣卫产生发展的历史脉络,而且,他把锦衣卫看作是一种明朝皇帝的“专制资产”,这也是本书最大的特点。在作者看来,锦衣卫是明朝皇帝为了维护专制统治而创造的一种特殊资产。由于历代皇帝,对这笔资产的打理方式不同,导致这笔资产产生的“专制收益”、耗费的“专制成本”也是不一样的。通过这种思路,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在中国古代专制权力向顶峰爬升的过程中,除了国家公权力系统,在权力的灰色地带,明朝皇帝是怎么强化统治的。

接下来,我们就看一下,为什么明朝会出现锦衣卫这种“专制资产”?这种资产在明朝不同皇帝手里是被怎么被打理的,会产生什么不同的“专制收益”?这项“专制资产”又让明朝耗费了什么“专制成本”?

 

第一部分

为什么在明朝会出现锦衣卫这种“专制资产”呢?

根本的原因我们都知道,明朝皇帝设立锦衣卫,是为了强化自己的专制统治。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锦衣卫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它的诞生经历了漫长的过程。而且,在锦衣卫设立之初,它干的可不是大家印象中那些刀口舔血的活儿。它的出现,要提到一件乍听没多大关系的事情,礼仪制度。

让我们回到明朝正式建立的四年前,1364年。这时的朱元璋还是众多争霸者之一。几年前,他提出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政策,到1364年,朱元璋的势力越来越大,他感觉时机逐渐成熟,于是走出了成为皇帝的第一步,称王。当时,朱元璋的势力范围主要在今天的江苏、浙江、江西一带,地理范围属于古代的吴国,所以,朱元璋被手下拥立为“吴王”。

这个时候,正是各方争霸角逐的关键阶段,但朱元璋称王不久,却提出,要建立一套严明的礼仪制度。这个节骨眼上,朱元璋为什么要把心思花在礼仪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呢?

主要有这么几个原因。首先,朱元璋认为,要想取得争霸战争的最后成功,除了拳头要硬,旗号也要正当。这样才能把自己的队伍和其他起义者区别开。朱元璋打的旗号,是要把蒙古人赶回北方,把汉人的地盘夺回来,重建华夏秩序。什么最能代表汉人,当然是汉人的礼仪文化。所以,通过建立礼仪制度这个办法,朱元璋想在道义方面占据高地,为自己的军事行动赋予更强的正统性和合法性。同时,吸引更多人投诚,继续壮大队伍。

除了名头上的东西,朱元璋也认识到,“礼仪”有很多实用的功能。在中国古代,礼仪就意味着秩序,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代表着稳定和有序。我们可能觉得朱元璋是个大老粗,出身贫苦人家,给地主放过牛,还在寺庙当过和尚,当皇帝后也是非常野蛮。但朱元璋对于礼仪的实用功能看得很清。在一次退朝后,他跟左相国徐达说:元朝为什么会天下大乱?就因为纪纲不立,主弱臣强,法度不行,人心涣散。所以,朱元璋就提出“正纪纲”“立礼法”“定名分”“明号令”,要建立一支精干的官僚队伍和军事队伍,来巩固、扩大自己的事业。

礼仪制度除了能重建社会秩序,朱元璋还看到了更深刻的利害关系。前面说了,朱元璋是被手下拥戴为王的。打天下的时候,大家是兄弟,但建立王朝之后,双方的关系就得发生变化了。他们成为君臣,有了上下之分。这个问题从朱元璋称王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比如有的人会居功自傲,不在乎君臣的尊卑关系,还有人会觉得自己获得的职位与自己做出的贡献不相匹配,对朱元璋的分配不太满意。我们知道,朱元璋生性多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很苦恼、很焦虑。所以,朱元璋提出,要效仿五代十国的周世宗,在艰苦的创业期,仍然努力重修古礼,恢复汉人传统。借这个机会,朱元璋迫使臣子们接受并尊重自己的地位。

既然这件事情这么重要、这么紧迫,那必须要有专门团队负责,锦衣卫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不过,锦衣卫的这个名字的出现还要到十多年之后。朱元璋首先设立的,有两个机构,一个叫拱卫司,一个叫仪鸾司。它们就是锦衣卫的前身。

先说拱卫司。这个机构的主要职能是陈设仪仗,也就是负责国家大型活动的各项相关事务,比如悬挂旗帜、摆设礼器,提醒皇帝和百官穿什么礼服,使用什么礼仪,很像是现在庆典公司做的那些事情。1368年,朱元璋已经掌握了半壁江山,夺取天下,胜利在望。所以,他在南京的南郊祭祀天地,正式登基为帝。这个重要的仪式,就是主要由拱卫司操持的。

锦衣卫还有一个前身,叫仪鸾司。这个组织设立稍晚一点,它的职能偏向于安保工作。比如,朱元璋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的时候,仪鸾司官员就分立两侧。皇帝出行的时候,他们也会跟随左右。因为这是一群为皇帝贴身服务的人,所以招募比较严。文献记载,仪鸾司官员中有一种很重要的官职叫“天武将军”。他们的选拔标准包括:身材高大、长相精干、没有体臭、勇敢而且有武功,底子干净,没有犯罪记录等等。

但是你想,皇帝出行其实不只需要安保,也需要仪仗;举行庆典的时候,不只需要仪仗,也得配置安保。所以,慢慢得,拱卫司和仪鸾司这两个部门就融合成一个组织,锦衣卫就诞生了。这样说来,锦衣卫天然扮演两种角色,保安队和仪仗队。在平时,锦衣卫的工作还包括驯养皇帝出行时所需的大象、御马等。

正因为锦衣卫和皇家威仪、皇帝安全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挂钩,所以锦衣卫的地位和待遇,也是其他部门不能比的。

就拿锦衣卫的衣着配饰来说,“锦衣”二字就能看出他们的衣着华丽。还有不得不提的两样东西:飞鱼服和绣春刀。受影视作品的影响,很多人认为这两样东西是锦衣卫的标配。其实,并不是所有的锦衣卫成员都能拥有飞鱼服和绣春刀。这两样东西象征着皇家的荣耀,是需要赏赐的,穿戴、佩戴有非常严格的规定。根据史料记载,只有重大活动,像是皇帝祭祀和出行时,飞鱼服和绣春刀才会出现。电影里锦衣卫穿着飞鱼服、提着绣春刀出去砍人,是不现实的。

锦衣卫的特殊地位,不仅体现在衣着配饰上,也体现在待遇上。比如,明成祖时期锦衣卫将军每月可以领取“禄米”,也就是那种用作俸禄的粟米100升,其他编制中类似等级的军士每月只有60升。还有,锦衣卫晋升机会也更多。比如,明朝第四位皇帝明仁宗一次性就提拔了128位锦衣卫将军。其他的臣子很疑惑,明仁宗解释,这些人为我们朱家效力,时间长的三四十年,短的也不下二十年,头发都白了,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做皇帝要讲人情啊。

从这儿,我们就能看到锦衣卫与皇帝之间的密切关系,他们在明朝权力系统注定不一样。但如果说花那么大力气养这么一大帮人,只是干着仪仗、保安工作,未免也太浪费了。我们知道,锦衣卫后来涉足的领域越来越多。那锦衣卫是如何转型的?

 

第二部分

接下来,我们就看一下,老朱家历代皇帝握着锦衣卫这笔巨额“专制资产”,他们会做哪些投资,能拿到什么收益?

当皇帝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当然是坐稳皇位。只有皇位稳固,才有机会谈别的。所以,明朝皇帝拿锦衣卫做的第一项投资,就是监督群臣,也就是让锦衣卫扮演起“特务”的角色。

话说朱元璋当了皇帝后,不仅没有坐享洪福,反而越来越焦虑。他在想,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会不会也想当皇帝?退一步说,就算我在位期间,他们不敢耍什么花招,等我的子孙即位后,这些功臣们会不会仗着自己位高权重,萌生谋逆之心呢?就算一切都好,没人敢觊觎皇位,那大臣们会不会动坏心思,相互勾结、中饱私囊、贪污受贿呢?

朱元璋想来想去,觉得国家官僚系统里的人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的私人班子来监督大臣。于是,锦衣卫就派上用场了。

锦衣卫涉足司法领域不是一蹴而就的,其中,有一件事情很关键。朱元璋身边有一个官员,叫胡惟庸,他很有才干。早年,胡惟庸曾经在太常寺任职,太常寺这个部门的职责是“掌祭祀礼乐之事”,也就是说,在前些年确立礼乐制度的事情上,胡惟庸贡献过自己的力量。再加上胡惟庸很会办事,久而久之深得朱元璋的欢心。胡惟庸的官也越做越大,甚至成为宰相。

只可惜随着胡惟庸权力上升,他变得不再谨慎。比如,有时遇到生杀予夺的大事,他不报告朱元璋自己就处理了。还有内外各部门的奏章,他都先拿来看,只要是对自己不利的,胡惟庸就扣下不上报朱元璋。有的人为了加官晋爵,纷纷讨好胡惟庸。一次,人们发现胡惟庸老家的井里,突然生出石笋,也就是一种石灰岩,人们就争相献媚,说这是祥瑞之兆。甚至,他们还说,胡惟庸家的祖坟上,晚上都有火光,照亮夜空。胡惟庸听了更加自负。朱元璋对这些事情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一直忍着,等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他。

终于,有一年,占城国进贡。占城国的大致位置相当于今天的越南中部。外国来朝,这是非常重大的事情,但胡惟庸却没有报告朱元璋。按照古代礼制,这明显是僭越。这事很快就传到朱元璋耳朵里。再加上,有人举报过胡惟庸暗通北方的蒙古、东边的倭国,也就是当时的日本。里里外外合计起来,胡惟庸的大限算是到了。

朱元璋大怒,从他称王开始,他就特别重视皇帝个人的权威,当初在创业期间忙着搞礼仪不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他绝不能容忍臣子的僭越行为。而且胡惟庸早年在太常寺任职,他对礼乐制度的事情很清楚。既然这样的话,胡惟庸明知故犯,僭越礼制,就更不能被朱元璋容忍。借这个机会,朱元璋打算好好整肃一下官僚队伍。最终,因为胡惟庸的案件,前前后后有三万多人被株连。

胡惟庸案和其他的案件有很大不同。明朝以前,比较完善的司法系统已经形成,皇帝的确可以干涉案件审理,但会面临官员的阻力,说皇帝您做了不该操心的事情。在明朝的时候,也有“三法司”,也就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对于大的案件,这三个机构要相互配合,刑部负责审理,都察院负责纠正,大理寺负责驳回,这样可以尽可能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但胡惟庸案,朱元璋完全跳过三法司,亲自操刀处理。

通过胡惟庸案,朱元璋不仅打击了功臣系统,而且借机调整了国家权力机关。比如废除宰相制度。要知道,宰相职务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胡惟庸因此成为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后一位宰相。另外,以后明朝皇帝也能更加明目张胆地干涉国家司法事务。比如,有一种叫诏狱的特殊机构,在明朝很活跃。诏狱,字面意思就是皇帝亲自下诏定罪的案件,涉案的都是高级官员。

既然是皇帝亲自过问督办,那具体的事情谁来做呢?当然就是锦衣卫。由于他们有皇帝撑腰,三法司无权过问,所以他们审判官员的时候,那叫一个狠。诏狱有一个别名叫“天牢”。“天牢”不仅意味着这是上层人士才有资格进的监牢,也意味着,只要进去就会升天,很难活着出来。史料记载,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比如上夹棍、剥皮、断脊、刺心等等,想想就让人冷汗直流。

就这样,锦衣卫这个仪仗兼保安队,慢慢地也提供起监视、调查、抓捕、审讯、行刑一条龙服务。他们被朱元璋寄予厚望,权力迅速膨胀,通过捕风捉影、侦查告发,帮皇帝清洗了一大批权臣,逐渐消除了朱元璋的许多后顾之忧。

皇位稳固了,皇帝不必过分担心大臣谋权篡位,那锦衣卫还能干点什么呢?前面说了,明朝皇帝总是信不过政府系统,觉得有些官员消极怠政,有的官员中饱私囊。所以,皇帝们经常派自己的私家班底锦衣卫插手各种政府事务,这正是锦衣卫带给明朝皇帝的第二项收益。

比如,在第五任皇帝明宣宗时期,锦衣卫就干起了类似于警察的工作,抓捕盗贼。一年,大运河封冻,从南方来的官员、商人和普通百姓只能走陆路。明宣宗担心他们被强盗抢劫,就把身手不错的锦衣卫派去抓捕盗贼。还有官员建议,应该在强盗出没频繁的地方,每隔6里或10里,设置锦衣卫的办事点。后来,锦衣卫不仅在京城附近抓捕盗贼,业务区域还扩展到四川、湖广、江西一带。

除了监视群臣和抓捕盗贼,锦衣卫甚至还参与外交事务。比如朱元璋统治后期,锦衣卫就招待过西北方来的进贡者。一次,辽东地区俘虏了一名朝鲜间谍,押送到京城后,朱元璋也交给锦衣卫处理。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北方是蒙古人。元朝灭亡、蒙古人退回北方不久就分裂了,其中有一支很强大,叫瓦剌。明朝最重要的外交对象,就是瓦剌。由于锦衣卫中不少人是掌握多门外语的外族人,所以,锦衣卫在外交事务上就显得很活跃。比如,在明朝在第六位皇帝明英宗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瓦剌俘虏。后来,出使瓦剌的锦衣卫把明英宗的口信带回国,说国家不能一日无君,皇位要由他的弟弟来接掌。

你看,锦衣卫作为皇帝的个人工具,他们的权力不是政府系统赋予的,而是皇帝特许的。他们作为皇权的触手,伸到国家权力系统的各个角落。我们在看到锦衣卫飞扬跋扈的时候,不要忘记,它的背后,其实是皇权的不断膨胀。

前面说了,锦衣卫是皇帝的私家班底。这样的话,锦衣卫不仅可以代表皇帝在台面上跟大臣掰手腕。背地里,锦衣卫还能作为“工具人”,满足皇帝的各种特殊需求。这是锦衣卫带给老朱家的第三项收益。

比如,明朝第十一位皇帝明世宗跟大臣关系不太好,锦衣卫就经常会扮演打手的角色,给大臣打板子。第十三位皇帝明神宗是个财迷,据说,他让人在皇宫内刨了个大坑,然后把搜刮来的财富都放进去。这个时候,锦衣卫的第一要务是帮皇帝四处攫取财富。明朝第十位皇帝兴趣太广泛,比如喜欢豢养男童、养珍禽异兽、玩军事游戏,锦衣卫就得跟着皇帝搞角色扮演。明朝第十六位皇帝,就是那个最后在煤山上吊死的崇祯皇帝,因为对朝臣充满猜忌与怨恨,锦衣卫成为他泄私愤的工具。

看起来,朱元璋留下的这笔资产,的确给老朱家带来很多便利。不过,既然是资产,有收益,那就必然有成本。

 

第三部分

最后,我们看一下,锦衣卫这种专制资产,会让明朝背负什么样的成本。

最直接的一项成本,是沉重的财政压力。

锦衣卫相当于是在国家正常的秘书、司法、军队系统外,皇帝又搞了一套私人班子。而且因为他们为皇帝直接服务,所以皇帝在他们身上花钱,就更不吝啬。朱元璋统治后期,锦衣卫的规模迅速壮大,比如,在洪武二十四年,锦衣卫增加了驯象、屯田、马军左、马军右4个千户所。听名字你就知道,他们主要负责给皇帝养马、养大象这些。在明朝,一个千户所有一千一百多人。增加4个千户所,会给财政增添明显的压力。发展到后来,这种情况更加严重,锦衣卫至少下辖17所,也就是接近两万人。而成为锦衣卫成员,他们的田赋可能会减半,这相当于吃饭的人多了,交粮的人少了,财政负担进一步加重。

除了日常俸禄,按照习惯,锦衣卫只要立下微末的功劳,比如抓了两个盗贼,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也得给赏赐。每到这个时候,负责管钱的户部官员心里都在滴血。如果遇到大型工程动工,情况更严重。当红锦衣卫高官一般都会奉旨督造,这时,他们不仅可以利用机会向户部索要更多银子,还能收取巨额贿赂,而且在工程完工之日,他们往往还会加官晋爵。

由于锦衣卫是个肥差,很多权贵人家,甚至皇亲国戚都想挤进去,分享权力和财富,这就给官僚系统造成很大干扰。这是锦衣卫带来的第二个专制成本。

在任的锦衣卫官员会提拔自己看好的下级,或者把自己的亲属拉入锦衣卫系统。前面说过,锦衣卫官员的选拔是很严格的。但是,因为有这层原因,兵部在选人的时候,迫于锦衣卫官员的压力,不得不降低考核标准。到明朝第十一位皇帝明世宗的时候,锦衣卫甚至一度取消五年一次的军政考选。其结果是,锦衣卫系统和官僚系统进一步混乱。

而且,锦衣卫还会成为,皇亲国戚、勋臣子弟的养护所。靠着父辈在锦衣卫当差的功绩,这些人会在锦衣卫系统里混个编制。后来,皇帝也把锦衣卫的一些职务,作为一种赏赐,通过这种利益共享的方式来稳定朝纲。

有了好吃好喝好前途,锦衣卫就一定会听话皇帝的话吗?

这就要说到锦衣卫给明朝带来的第三项专制成本,加重了皇帝的管理负担,加剧了国家的权力斗争。

明成祖朱棣很喜欢一位锦衣卫官员,他叫纪纲。每当遇到比较敏感又有油水的案子,都交给纪纲处理。只不过,纪纲越来越骄横。一次,一名宦官激怒了朱棣,皇上下令用“弃市”的刑罚处死他,也就是在大众集聚的闹市,执行死刑。纪纲这时动了坏心思。他先把这位宦官邀请到自己家,用酒肉招待他,告诉他,只要把钱都交出来,就一定会请求皇上赦免他的罪行。等他把这位宦官的钱财榨干了,纪纲就挑个日子在街市上把他处死。而在此之前,处死这位宦官的报告早就呈给了皇上了。纪纲还曾经伪造诏书,勒索过食盐、牛车,甚至官府的船舶。后来,他竟然收藏龙袍、王冠,在家里要求别人称呼自己万岁。甚至,他还养了很多亡命之徒,囤积了许多刀甲弓弩。只不过,他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过造反起家的朱棣。没等纪纲起事,朱棣就把他铲除了。

虽然朱棣的生命没有受到伤害,但这件事情让朱棣对锦衣卫也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要想皇位稳固,他必须要想个办法,让锦衣卫能为自己所用,又不会背叛自己。怎么办呢?他打算找到一些可以信赖的代理人,帮自己盯着锦衣卫。你肯定想到了,这就是离皇帝最近的那群人,宦官。其实,明成祖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他就很擅长使用宦官,在建文帝身边安插人手,刺探情况。东厂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设立的。所以,我们有的时候感觉东厂的权力更大,无比威风的锦衣卫竟然在宦官面前哆哆嗦嗦的。这就是因为,东厂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监督、制衡锦衣卫的。

锦衣卫是皇帝培植起来的,皇帝都会对他们不信任,那我们试着想一下,是不是有朝一日,皇帝连东厂也会不信任呢?

确实是这样。遇到这种情况,后代皇帝就如法炮制,再培植一股势力。明朝第八位皇帝,明宪宗就设立了西厂,让他宠信的宦官监视东厂、锦衣卫以及百官。明朝第十位皇帝明武宗又设立了一个内行厂,侦缉范围更大,除了监视锦衣卫、东厂和西厂,还监视普通的臣民。

你看,在追求集权的驱动下,明朝的国家肌体变得越来越臃肿、病态。对于国家系统来说,锦衣卫本来就是个肿瘤,不属于的正常躯体,而宦官的加入无异于增生了新的肿瘤。锦衣卫、宦官和各个派系的大臣纠缠在一起,给明朝统治造成巨大的专制成本,加剧了明朝灭亡。

明朝是被李自成灭掉的,很多士大夫说“明不亡于流寇,而亡于厂卫”。这当然是士大夫在努力撇清自己的责任,但这句话不断被人引用,我们也能感受到作为皇帝的权力工具,锦衣卫和宦官群体,给老朱家带来多大的专制成本。

 

总结

最后,我们来算一笔账,如果锦衣卫是一皇帝的专制资产,那这笔资产带来的收益和成本,哪个更大?

由于这笔资产是皇帝的私产,所以收益和成本问题,会受到皇帝个人价值判断和统治能力的直接影响。明朝前期的明太祖和明成祖是明朝的奠基人,他们的能力很强,在当时,国家的稳定存续也是皇帝的第一要务。所以,锦衣卫在他们手里,能较好地发挥稳定统治秩序、巩固皇权的作用。但老朱家的天下坐久了,锦衣卫就慢慢成为皇帝满足个人欲望的工具。同时,皇帝为了巩固权力,启用了宦官群体,用来对冲锦衣卫带来的不确定性。但这却加重了明朝王室的负担,扰乱了政治秩序,加剧了明朝的衰落。到这个时候,专制成本已经超出了专制收益。

《锦衣卫》读书心得:本书深入剖析了明朝锦衣卫的起源、发展及其在政治体系中的作用,揭示了其作为皇帝专制工具的双重性,既巩固皇权又带来财政与官僚体系混乱,展现了权力斗争的复杂与残酷。

《秦俑两千年》读书笔记

admin阅读(27)

今天要为你介绍一本讲“兵马俑”的书。

说起兵马俑,你应该不陌生,它是秦始皇陵墓系统的一部分,位于秦始皇陵封土的东部,大约两公里。你很可能在陕西临潼亲眼见过它,七千多件武士俑,数万件青铜兵器,这支所向披靡的帝国之师,被定格在地下长达两千一百年。直到20世纪70年代,这支神秘军队才重见天日。在中国人看来,兵马俑是古代中国第一个统一帝国的缩影,也是古人技术和政治权力的伟大结晶。一位外国学者这样说,“如果说汉字蕴藏着的是显性的中国文化的基因和密码,那么秦俑所蕴藏的则是隐性的。”在外国人眼中,兵马俑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是“探索和破解中国文化的第一站”。

四十多年来,伴随着考古发现,兵马俑的神秘面纱被一点点揭开,但关于的它的很多谜题,并没有被破解。比如,在那个战争仍然不断的年代,秦始皇为什么要耗费财力、人力修建兵马俑?秦朝只存在了十多年,这个浩大的工程是怎么完成的?在兵马俑以前,古代中国并没有可考证的大型人像雕塑传统,这个创意是怎么来的?另外,兵马俑不仅没有佩戴头盔,而且留着花式多样的发型。他们代表的真的是战场的士兵吗?还有,兵马俑沉睡在地下,两千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最后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他们穿越时空走入现代人的视野呢?

今天这本书就在试图回答这些问题。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秦俑两千年》的作者,是一位英国著名作家。他叫爱德华•伯曼,英国肯特大学、利物浦大学、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客座教授。虽然伯曼不是中国人,但他从2003年开始就长期定居中国,并担任西安市国际顾问。为了完成一部介绍兵马俑的作品,他争取了陕西省文物局的支持,用多年时间查阅了200多部文献,并结合不断出现的最新研究,写出了这本《秦俑两千年》。这本书经过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的严格审定,被看作是“西方世界介绍秦俑的最权威作品”。

这本书最值得我们关注的其实有两点,首先是这本书结合了最新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许多研究成果和珍贵照片都是首次对外公布的。你不妨花点时间亲自翻翻原书。其次,这本书是国外学者的写的,所以书中有很多国内外历史横向对比的内容,能帮我们打开视野。而且,本书也大胆地收录了一些很开脑洞但存在争议的学术观点,供读者思辨,这是我们在其他研究作品中不太容易看到的。

接下来,我就从历史、谜团、发现这三个关键词入手,和你一起走进兵马俑的世界。

 

第一部分

提到兵马俑,我们的第一个疑惑可能是,秦始皇为什么要建造兵马俑?

难道只是为了炫耀功绩吗?要知道,那个时候的秦朝才刚刚建立,一方面各项事务百废待兴,另一方面,刚刚统一的土地起义不断,国家并不稳定。在这个时候,秦始皇为了炫耀自己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就费尽力气搞个超大型雕塑展,确实不像是秦始皇这位千古一帝的实干作风。

对于这个问题,这本书给出的答案是,“平衡”。第一部分,我们从历史的角度,看看秦始皇为什么一定要建造兵马俑。

我们把时间从秦朝再往前倒腾两千年。根据考古发现,商朝有一种传统叫“殉葬”,贵族死后,特别是国君死后,为了让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养尊处优,人们会把战俘、奴隶杀死,让他们在死后服侍死者。甚至有的时候,死者的近亲,以及宠信的仆人,也会被送去另一个世界,让他们在那边陪死者聊聊天。因为人在这种情况下成为殉葬品,所以,这种制度叫“人殉”。根据甲骨文献记载,商朝的人殉数目大约一万三千人。

这种人殉制度流传下去,在周朝逐渐制度化。后人经常褒奖周朝,说文王周公制礼作乐,建立了一个令后人向往的美好时代。其实,这里的礼乐,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美好,活人殉葬也是其中的一个内容。比如,湖北随州的曾侯乙墓,也就是出土了非常有名的曾侯乙编钟的那个墓,就有人殉的考古发现。

秦国是周天子分封的一个小诸侯国,也继承了活人殉葬的传统,并发扬光大。《史记》记载,公元前678年,秦国国君秦武公死后,有66人陪葬。50多年后,秦武公的侄子秦穆公去世,有177人给他陪葬。

我们可能会觉得,对于那些被杀死殉葬的人来说,突然被要求“随主人而去”,必然是被迫的、痛苦的。但是在有殉葬传统的社会中,可能并不是这样。有一位研究中国宗教的荷兰学者,叫高延。他提出,“殉”在《尚书》里,有“欲望、寻求”的意思。也就是说,在上古中国,与高贵的死者一起埋葬是一种恩惠。所以,死者的仆人和宠幸之人,在接到殉葬的消息后,很可能会对死后世界充满期待。在他们看来,只要对君主忠诚,他们的地位和财富就能获得永久保证。只是为了在阳间多苟活一段时间就放弃永生,那太因小失大、太不理智了。

从这儿我们就能感受到,殉葬的文化传统对人的毒害有多么可怕。不过,在春秋战国时期,很多诸侯国都逐渐废除了人殉制度。这并不是说,当时的人们科学认识水平提高了,或者说人们感悟到了活着的意义。人殉逐渐被抛弃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太浪费资源了。在古代,人意味着生产力,可以抓去当苦力当士兵,还能收缴人头税。

位于西部边陲的秦国,虽然长期落后于东边的国家,但秦国人也开始反思人殉制度。秦献公就下令废除了活人殉葬制度。不过,传统的力量是强大的,不可能因为一条法令就彻底消失。

前几年有一部很火的电视剧《芈月传》,芈月就是历史上的秦宣太后,她生活在战国后期。关于她有这样一个故事,宣太后临终前,下令要她的情人魏子陪葬。魏子急忙找了一位大臣替自己求情。大臣对宣太后说:“您认为人死后还有知觉吗?”宣太后说,“没知觉”。大臣说,“太后您可是无所不知的人,既然您都知道人死后不会有知觉,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活生生的爱人和无知觉的死人埋在一起呢?死人如果有知觉的话,您在先王死后竟然宠信别的男人,先王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我们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到,到战国后期,人们已经意识到,人死后可能并没有知觉,活人殉葬制度,无论是从经济成本,还是实际功能来说都已经站不住脚了。但作为一种传统,它还时时被人提起。你看,传统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实用主义脱钩的,由于有前人的反复实践,并经过时间的长期认证,传统变得约定俗成,不需要理由。一句话,前人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

这种传统与实用之间的矛盾一直持续到了秦始皇时期。到底是顺应潮流放弃落后制度,还是继承古老传统呢,万一死后真能升天怎么办?怎么平衡这种矛盾呢?

通过兵俑来替代活人,就是秦国统治者想到的一种平衡办法。如果你有观察过秦始皇陵的各个兵俑,你就会发现,目前出土的七千多件兵俑,他们的相貌是各不相同的。澳大利亚一位考古学家用面部识别技术进行了详细排查,结论是,兵俑的相貌重合率非常低。这是因为当时的工匠水平有限,生产不出完全一致的流水线产品吗?

但如果你继续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兵马俑的相貌虽然各具特色,但整体风格是统一的。统一风格下,根据兵俑的面貌、发型,还可以比较清晰地联系到当时全国各地的装扮,比如北方的中原人、东南部的楚国人、东北部赵国、燕国人、南部四川巴蜀人,还有甘肃以西的游牧民族。这显然高超技术加持下有意为之的。

有这样一种猜测,这些人俑是受人之托制造的真人替代品,目的是为了代替真人殉葬。也就说是,这些兵俑其实是有真人作模板的。如果这种设想是真的,那也能进一步证明,在现实面前,秦国的传统做出了妥协。

不过,秦始皇自认为是千古一帝,陵墓作为自己的归宿,一定要空前绝后。兵马俑确实气势恢宏,但如果完全缺少了活人殉葬,仪式感总归差点。这时,现实的一面也做了妥协。秦始皇陵墓中仍然有数百名嫔妃和数十名工匠陪葬。但请注意,由于殉葬的人主要是妃嫔,而不是在当时担当主要劳动力的壮年男性,这也体现了当时统治者的某种平衡。另外,为什么墓葬中还有少量工匠呢?他们可是技术劳动力。这是因为,他们知道墓地的许多秘密,所以不能放他们出去。

到这儿,对于秦始皇为什么修建兵马俑,我们或许找到了答案。这是秦国统治者通过工艺技术在传统与实用之间艰难平衡的结果。由于有了制造兵俑的技术,传统获得了延续,凸显了千古帝王的不同寻常,同时,也一定程度上顺应了现实需求,避免杀害太多劳动力,给不稳定的帝国统治雪上加霜。

既然说到技术,那庞大的“地下军团”是怎么快速建立起来的?秦代以前的中国,并没有大型塑像的传统,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古代工匠如何造出近万名陶俑大军?还有,看看那些兵俑各具特色的发型,他们代表的真的是上阵杀敌的将士吗?

 

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我们就抓住“谜团”这个关键词,看看考古学家能给我们带来多少答案。

在这里,要先说一句,刚刚提到的那些谜题,其实直到今天还没有盖棺定论,但这本书记录了很多最新的考证,在这里介绍给你。如果你有更好的解释,欢迎在文后留言。

目前,兵马俑开放了三个坑,坑中兵俑的身高大多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五之间,意味着这是一群高大威猛的精神小伙儿。兵俑的涂绘和色彩做得很棒,单说黑色的眉毛,就非常精细。在衣服颜色方面,有朱砂红、粉红、绿色、灰绿色、翠绿色、丁香紫和天蓝色。他们各具特色,但整体风格统一,就像是照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做出来的。

这里有个疑问,根据考古研究,秦代以前中国的墓葬中,只出土过几厘米高的微型雕像。当然还有一些是浮雕青铜器,像兵马俑这种栩栩如生的大型人像,秦朝以前是没有的。那兵马俑的灵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技术显得那么成熟?

英国伦敦大学的研究人员卢卡斯认为,兵马俑在秦朝的出现,可能和古希腊雕塑有关系。他提出,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东征的时候,曾经到达中亚地区,希腊文化以及一些希腊人就被带到那里。公元前3世纪,中亚一带出现了一个叫巴克特里亚的国家,它可能是中国的史书中记载的“大夏”。这个大夏王国和中国的新疆地区、甘肃地区有广泛交流。

而今天的甘肃天水,是秦国发源的地方。也就是说,崛起于甘肃的秦国,可能长期与西域、中亚有着比较密切的来往。在甘肃发掘出战国末期的文物中,就有装饰着金、银、玻璃珠的战车,具有鲜明的欧亚大草原风格。

那卢卡斯凭什么说兵马俑和古希腊雕塑有关呢?

卢卡斯提到,《史记》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秦国为了防止民众反叛,收缴了民众的武器,在首都咸阳熔化,铸成“十二金人”,这里的“金”指的是青铜。这十二尊青铜雕像很可能和希腊传统雕塑有关系。古希腊有人像雕塑的传统,而且“十二”这个数字或许对应古希腊的十二主神。另外,一些出土的舞女和马戏杂耍雕塑,它们在运动时,骨骼、肌肉和肌腱结构与古希腊雕塑作品很接近。还有,考古学家也在西北地区的一些死者遗骸中检测到具有欧洲特征的DNA序列,卢卡斯猜测,他们或许是来自欧洲的技术工匠。

不过,一些学者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反驳。首先,兵马俑和希腊雕像在制作材料、工艺上有巨大差异。希腊雕像多是以大理石雕刻而成,而兵马俑是用陶瓷制成的,是陶艺作品。另外,兵马俑的制造动机来源于现实需求。上一部分我们提到,上古中国有人殉习俗,秦国为了避开这种陋习,革新出全身像人俑,这是合理的演变。还有,虽然中国西北发现了具有欧洲遗传基因特征的头骨,但它们并不一定属于希腊人。毕竟,一些希腊人独有的遗传基因并没有在那些头骨中找到。

关于兵马俑的创意来源,我们已经获得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那我们接着来看一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兵马俑中有军士俑、立射俑、跪射俑、骑兵俑还有马俑等等。作为秦始皇陵的一部分,兵马俑的建造是跟整个陵墓工程共同进行的。据计算,秦始皇陵的整体面积是56平方公里,大致相当于78个故宫那么大。这么浩大、繁重的工程是怎么完成的?

我们先算一笔时间账。秦朝只存在了十多年,这个工程显然不是秦朝建立后才开始的。据记载,在秦始皇嬴政即位那一年,他的陵墓修建工作就启动了,那时的嬴政才13岁。这个工程持续了39年,直到秦始皇去世两年后才结束。按照习惯,君王死后,陵墓工作要迅速收尾,当时的秦国正在风雨飘摇,全国各地爆发了起义。也就是说,这里有两个刹车,一个是秦始皇去世,陵墓需要迅速建好,一个是秦国政局动荡,大型工程需要尽快完工。就算是这样,秦始皇陵工程的收尾工作都用了两年。可以想象这个工程的规模有多大。

算完时间账,再看人力账。司马迁记载,参与这组大型工事的有70万人。当然,这70万人会被分为几波,分头负责不同的事情。比如,修建阿房宫,修建陵墓主体,制造兵马俑等。先不说别的,组织管理这么多人放在今天也相当困难。司马迁那寥寥几语,可信吗?

这本书的作者认为70万人工作是有可能的。根据汉代文献,秦始皇下葬不到20年,汉代第二任皇帝汉惠帝搞了个大项目,他在原来秦国都城咸阳的东南方造了一座新的城市,这就是长安。

汉惠帝把握了三个要点,第一,工程分阶段进行。比如营建新都,汉惠帝先下令在都城附近召集了14万劳役建造城墙,一个月内加急完工。修整几个月后,又调集2万囚犯,进行后续的工程。两年后再次召集14万临时工做接下来的事情。第二个要点是强化管理。比如,为了防止那些戴罪之人在干活的时候,趁乱逃走。汉惠帝下令把所有刑徒的头发、胡须剃光。这些人只要溜掉,就会被发现揪回来。第三个要点是统筹粮食,为了保证工程正常进行,皇帝下令“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咸阳三百里范围内不能吃谷子,把各郡县的粮食调集起来,供应工地需求。

秦始皇陵墓的修筑只比汉惠帝这个工程早了几十年,做法应该是类似的。当然,规模应该更大一些。作者进一步推测,因为秦始皇陵的建造是个漫长的工程。70万劳役中,有很大比例可能是女性,她们负责拾材生火做饭和纺织等后勤工作。另外《史记》记载,有三万户家庭被迁到陵墓区工作。这些人不仅全家搬过去,甚至他们的乡里乡亲都搬过去,秦国政府便可以通过户籍系统进行更低成本的有效管理。

说完了时间和劳动力的问题,还有一个更要紧的问题。制造兵马俑不只是力气活,更是技术活,甚至是艺术创造。这并不是说,秦国政府把70万人呼呼啦啦赶过去就能搞定的。

作者给出三个答案:学徒制度、模块化生产和质量抽检。秦代的法律文献记录,秦国有很多国有作坊,想要学技术的人可以申请,但通过率只有30%。通过后,他们有两年的学徒期,师傅会手把手教学培训。

在兵马俑的批量生产环节,作者认为最有可能的是模块化,比如一个站立式的兵俑可以分为七个部分 , 基座、脚、衣服下的双腿、包括衣服在内的躯干部分、手臂、手、头。每一部分都是单独制作的,最后再组装起来。

如何保证工程质量呢?秦国的办法是定期定量抽检。从原材料到成品,从兵马俑各个部件的重量、尺寸都有巡检员检查。工匠被要求在完成的作品上签名,用这种办法迫使工匠谨慎负责。完工一年后如果发现质量问题,相关人员会遭到鞭刑或罚款的惩处。

就这样,成千上万的兵俑被造出来了,他们共同组成秦始皇的地下军团。秦始皇的陵墓在西边,军团在东边面朝东方,背对秦始皇陵,这既代表着秦国兴起于西陲,向东进发的魄力,也象征着秦始皇在死后,仍然要监视东方六国的决心。

但有人提出反驳,兵马俑名不副实,兵俑并不是士兵、不是军团。

陕西师范大学的刘九生老师有三个证据。先说兵俑的扮相,兵马俑的士兵都没有佩戴头盔,这显然不是在战场厮杀时候的状态。而且他们的头发造型各异,看样子就很难打理。我们很难想象士兵们在战场上冲锋的时候,突然叫停三分钟,摆弄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再看兵俑的武器。很多兵俑手中的武器并不是春秋战国时期作战常用的弩、匕首、长矛,而是一些礼制武器。也就是说,其中有很多人可能是仪仗队。最后看兵俑的站位,兵俑距离秦始皇距离不算很远。秦始皇生性多疑,为了避免被刺杀,他禁止任何人携带武器靠近他,甚至在各个宫殿修建了廊道,避免自己暴露。能够靠近他的都地位很高的贵族、大臣。所以,对于秦始皇来说,兵俑更像是仆人或保镖。

但这种观点的反对声也很大,理由是,兵俑中更多的还是携带武器的士兵。另外,秦国士兵作战时可能就不戴帽子。这是为了不给秦兵留后路,让他们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冲向敌人,不把敌人的头颅砍下,就把自己的头颅留在战场。正因如此,秦国士兵被逼成一支虎狼之师。

对于这些谜题,人们众说纷纭,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其实,不只是今天的我们,两千年来,很多人都在谈论秦始皇和他陵墓的故事。只不过,由于这一切都被深埋在地下,无人知晓,甚至到四十多年前,很多人还都坚信,秦始皇陵的事情只是人们口中的传说。

那兵马俑在地下沉睡两千年安然无恙,它们是怎么穿越时光隧道,在两千多年后重见天日呢?

 

第三部分

第三部分,我们围绕“发现”这个关键词,来简单看一下,兵马俑是如何被一步步发现的。

秦始皇去世一个多世纪后,司马迁写出了号称“史家绝唱”的《史记》。为了写这部作品,他翻阅了大量的古籍,并且四处走访,对一些他拿不准的重大历史事件,他记载了多方说法。但对于秦始皇陵这个工程,司马迁原本可以大书特书,批评秦始皇荒淫无道。但司马迁只提到很少的情节,比如有70多万人工作,他们把奇珍异宝和棺椁放在一起,然后装设了各种机关进行保护。全文中,没有提兵马俑半个字。司马迁应该是距离秦始皇时代最近的一位著名史学家,连他都对兵马俑一无所知,就更不用说后世的人了。

那兵马俑是怎么发现的呢?两个字,巧合。

1974年春,陕西关中的一场干旱威胁着当地的水果收成。一群农民在陕西西安市外挖井,挖着挖着,他们发现了一些硬东西。刚开始,他们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古老的砖窑。几天后,他们挖了一个宽阔的深洞,里面甚至出现了一个陶器质地的红色头部,这可把农民吓坏了。迷信的村民认为,这些发现会带来灾难或厄运,纷纷烧香寻求保佑。这件事情后来传到了陕西临潼博物馆一位工作人员的耳朵里。他在走访发现的地点后,把发掘到的东西带回博物馆开始进行简单的清理修复工作。

那个时候,交通、通讯非常不便,再加上处在一个特殊时期,这点小文物的发现并不会引起国家的重视。但恰好有一位驻北京的记者在临潼探亲。听到消息后,这位记者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份千字报告。这份报告很快引起了国家的关注,于是一个小组行动起来了。

那一年盛夏,有三位考古学家乘坐牛鼻式解放牌军用敞篷车来到了临潼,他们的任务是调查、测量遗址,然后撰写报告。他们原计划停留一周,所以,每人只带有一个帆布袋和一个蚊帐。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在遗址附近的大树下支上蚊帐。

团队中的一位考古学家叫袁仲一,当年42岁。袁仲一以“幸运”著称,他之前曾在发掘唐太宗李世民的陵墓时,发现第一批幸存的唐代壁画。而这次,他再一次撞了大运,他发现了一把闪闪发光的青铜宝剑,接下来是越来越多的兵俑和陶马。这个工作显然不是一周就能结束的。袁仲一的工作变成了一年、三年,后来因为当地建立了研究机构,他干脆留在当地搞研究工作,他成为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的第一任院长。这一干就是三十年,直到他2003年退休。到2020年,他即将90岁,但他仍然担任博物院的名誉院长,因为,袁仲一这个名字早就和秦始皇陵的发现永远地绑定在一起了。

 

总结

最后,我们用三个问题,来回顾一下今天的内容。

秦始皇为什么建造兵马俑?我们围绕“历史”这个关键词获得的答案是“平衡”,在传统和实用之间,秦国人通过技术创新实现了两者的平衡。

秦始皇是怎么建造兵马俑的?我们围绕“谜团”这个话题,介绍几个重大话题。但在众多谜题面前,纵使后人天马行空也无能为力,我们目前能给出的也只是“推测”。

兵马俑是怎么重见天日的?我们围绕“发现”这个话题,回顾了兵马俑重现世间的过程。你会发现,两千年来,秦始皇陵兵马俑一直都是传闻中的东西,他们能从故事,变成现实,只因为“巧合”。

《秦俑两千年》读书心得:本书通过丰富史料与最新考古发现,全面揭示了兵马俑的历史背景、制作工艺及谜团,展现了秦代文明的辉煌与残酷,为读者呈现了一幅生动的秦朝社会风貌图。

《余下只有噪音》读书笔记

admin阅读(30)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余下只有噪音》,副标题是“聆听20世纪”,这本书写的是20世纪古典音乐的创作。

20世纪初,古典音乐是最重要的演出。大作曲家的曲目首演,跟现在好莱坞大片首映礼一样轰动。全城名流盛装出席,音乐家同行来捧场,报纸也会宣传。古典音乐高高在上的同时,别的娱乐形式也在崛起,比如电影。1920年代,好莱坞会在德国柏林为大导演刘别谦的新电影举办首映酒会,隔一天,可能就是大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的歌剧上演。

但是到20世纪结束时,古典音乐的地位已经被边缘化,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在关注音乐会,听唱片,买高级音响。对于大众来说,古典音乐没那么重要了,看电影、听流行音乐,才更重要。古典音乐原本靠教会、皇室、贵族、大富翁生存,20世纪摧毁了古典音乐的生存根基。

现在,大众主要通过电影接触古典音乐。很多人可能没听过波兰作曲家潘德列茨基的名字,但很可能看过《闪灵》这部电影,潘德列茨基给它配了乐。如果你喜欢看电影,会发现一个现象:古典音乐经常和恶魔一样的人联系起来。比如电影《发条橙》里,那个总有暴力行为的小青年,会伴随着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干坏事;还有《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吃人之前,先听一段巴赫。

古典音乐本来是神圣庄严的东西,怎么就跟邪恶的电影角色搭配上了?本书的作者亚历克斯·罗斯分析,这很可能是因为希特勒是古典音乐的狂热粉丝,纳粹德国跟古典音乐之间的渊源,给古典音乐带上一点儿邪恶色彩。

亚历克斯·罗斯毕业于哈佛大学,他从1996年开始给美国《纽约客》撰写古典音乐乐评。我得解释一下书名,《余下只有噪音》这个题目不是说古典音乐了不起,除了古典音乐,其他的都是噪音,作者没有这个意思。这个书名其实是在描述聆听的状态。比如,你前一天晚上在音乐会里听到的旋律,会延伸到第二天早上的慢跑中去,让你觉得,余下的只是噪音。

这本书一共有700多页,里面的内容有作曲家小传、音乐讲解、社会和文化历史。全书按时间分成三卷,第一卷是1900年到1933年,1933年纳粹上台。第二卷写的是1933年到1945年,二战结束。第三卷写的是1945年到2000年。今天的解读主要讲第二卷,核心问题是纳粹德国、苏联和美国是怎么运用古典音乐这个艺术形式进行战斗。

今天的解读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纳粹德国对古典音乐的利用,希特勒怎么看待古典音乐。第二部分讲,苏联对古典音乐的态度,主要讲斯大林和苏联当时的头号作曲家之间的矛盾。第三部分讲,美国人在战争中及战后怎么对待古典音乐。

 

第一部分

好,我们开始第一部分,希特勒怎么看待古典音乐、纳粹德国怎么利用古典音乐。

1906年5月16日,德国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书中译为理查•施特劳斯),在奥地利的一个城市格拉茨,指挥上演歌剧《莎乐美》,他给这部歌剧作曲作词。当天,去看演出的有许多大名鼎鼎的音乐家,奥地利作曲家马勒和勋伯格等人都去了。据说,17岁的希特勒那晚也去看戏了,他刚在维也纳听了马勒指挥的一出瓦格纳歌剧,又借钱跑来看《莎乐美》。

希特勒热爱古典音乐,这是确定无疑的。他在啤酒馆、在军营里,光靠发表演讲就能蛊惑听众,但他进入高雅社交圈,获得上流社会的支持,凭借的正是音乐知识。他见到魏玛共和国国立剧院院长的时候,在谈话中分析瓦格纳的歌剧《女武神》,还比较了不同演出版本,一下子就交到了朋友。

希特勒年轻时就很崇拜瓦格纳。他在不同场合说过好几次,自己从政就是因为受到瓦格纳的罗马历史剧《黎恩济》的启发。《黎恩济》这出戏,首演长达六个小时,写的是十四世纪罗马护民官黎恩济的故事。黎恩济是个有悲剧意味的政治家,他对抗罗马贵族,许诺给罗马市民自由,执政后他遭到误解,被市民杀掉。希特勒把自己从政的理念,放到这样一出歌剧上,就有了一种美学上的“正当性”。1920年代,德国通货膨胀严重,要偿还一战的赔款,民众生活在苦难之中,希特勒所在的纳粹党并不是底层人民的政党,要争取到城市小业主、中等阶层的选票,希特勒说自己喜欢歌剧,比较符合政治宣传上的定位。

希特勒第一次感到对犹太人的仇恨,是在他看完瓦格纳的歌剧《众神的黄昏》(书中译为《神界的黄昏》)之后。在回家路上,他遇到两个穿着长袍指手画脚的犹太人。希特勒说,这种对比太不协调,英雄将死的传奇和这些犹太垃圾。

1939年,希特勒上台执政六周年,他发表了一次重要讲话。讲话里有两个新主题:笑和灭绝。希特勒说,自己是一个先知,也经常被人嘲笑,“我相信,原来在德国的犹太人的放肆笑声现在已经卡在他们的喉咙里了。”他提到该“解决”犹太人的问题了,还提到犹太人在欧洲的“灭绝”。在1942年的一次讲话中,希特勒说,“德国犹太人曾经笑话我的预言,我不知道今天他们是不是还在笑……我在此只是要保证,他们的笑声会在一切地方绝迹。”

为什么希特勒受到嘲笑,就要反过来灭绝发出笑声的人?作者认为,从音乐角度来理解,希特勒的这些讲话,很可能是在援引瓦格纳的歌剧《帕西法尔》。希特勒非常喜欢《帕西法尔》,整部剧始终都有笑声回响。剧里有个女巫角色叫昆德莉,她因为嘲笑了耶稣基督而受到诅咒,只会笑,不会哭。有评论家分析,昆德莉的笑是来自犹太人的笑,犹太人的罪就是他们对上帝的怪笑。《帕西法尔》里的国王,因为落入美女的诱惑,被刺伤,伤口无法愈合。这样的剧情设计,很容易被解释成种族观念——现代德国人身上的血被“劣等民族”污染了。

希特勒看不上歌功颂德的音乐,不允许有哪个曲子是献给他的或者专门为他写的。他在讲话中说过,用音乐表达世界观是完全不可能的,表达纳粹党的利益更是无稽之谈。希特勒认为,政治必须上升到音乐的高度,而不是反过来。1933年,在一场专门演出瓦格纳歌剧的音乐盛会上,希特勒要求观众不许唱纳粹党的党歌,也不许表露其他的爱国姿态,因为音乐大师的不朽之作是超越历史的绝对艺术。

希特勒在1933年上台,德国大部分的文化机构就被戈培尔的宣传部控制了。新成立的帝国音乐局,第一任总监正是前面提到的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他当了两年总监,出席纳粹高官的庆典,指挥音乐演出。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批评施特劳斯,施特劳斯回信说,对我来说,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有才华,一种没有才华。对我来说,民族也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大众。结果秘密警察截获了这封信,于是施特劳斯被迫辞职。

施特劳斯可以选择离开德国,但他年过七十,不太可能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而且,为了保护家庭成员,他也得继续留在这里。1939年,施特劳斯的歌剧《和平之日》在维也纳演出,希特勒也出席了。第二天,和戈培尔一起吃早餐时,施特劳斯谈到他的困扰。他的儿媳妇是犹太人,他希望儿媳和孙子能得到官方保护。虽然他得到了戈培尔的保证,但这个保证从来都没兑现过。戈培尔还在日记里评论说,“他(施特劳斯)没有政治头脑,简直像个孩子。”像施特劳斯这样的艺术家,从权力那里能得到多少加持,就会得到多少羞辱。两年后的一次会议上,戈培尔训斥施特劳斯说“你住嘴,不要再唠叨严肃音乐的重要性了,明天的艺术不同于昨天的艺术,你属于昨天。”

施特劳斯在二战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个疗养胜地的大宅子里作曲。1945年4月30日,美军来到这个疗养胜地,找了一处大宅子,要征用做指挥部。一位老年人从宅子里走出来说,我是理查德•施特劳斯,是《莎乐美》的作曲家。幸亏美国军官懂点儿音乐,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作曲家,就在他家草坪上立了一块牌子,写着“不得侵扰”。就在同一天,希特勒自杀,按照他的指令,他的尸体被火化。有分析说,希特勒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像《众神的黄昏》一样壮美,所有的东西都跟他一起化为灰烬,自身的灭绝也能带来极端的审美快感。但希特勒的尸体上浇了汽油,火苗忽燃忽灭,没什么审美价值。

好,总结一下第一部分。希特勒是一个音乐发烧友,迷恋瓦格纳,他认为古典音乐不能用于政治宣传,政治应该向上靠近音乐。他上台后,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跟纳粹合作。作曲家为什么要靠近权力呢?以往,作曲家是仰仗教会、上流社会、上层小资产阶级生存的,但有了爵士乐、电影明星,作曲家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作曲家希望政治人物能给他们的地位提供保障,这跟以往服务于皇室是差不多的。但是,获得权力加持的人,也会受到权力的羞辱。

 

第二部分

我们进入第二部分。这部分主要围绕斯大林和苏联当时头号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关系来讲。1940年代,肖斯塔科维奇在列宁格勒围城期间写出了《第七交响曲》,也叫作《列宁格勒交响曲》。这首曲子可能是20世纪古典音乐作品里流传最广的,很多人听古典音乐,入门的曲子就是这首。

先来看看斯大林怎么看待古典音乐。1936年1月17日,斯大林看了歌剧《静静的顿河》,非常喜欢,就把作曲家叫到包厢,鼓励了一番。斯大林喜欢音乐,经常去莫斯科大剧院看演出,还在收音机里听古典音乐,据说,他自己就是个不错的男高音。1月26日,斯大林又到莫斯科大剧院看演出,这次演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歌剧《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看到中途,斯大林退场,苏联党内的高层领导人也一起退场了。

肖斯塔科维奇本来想着自己也能被斯大林召见,没想到两天之后,苏联官方报纸《真理报》发表文章,批评这出歌剧在艺术上晦涩,在道德上淫秽。文章警告说,肖斯塔科维奇这样玩弄把戏,“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好下场”这句话在《真理报》上说出来是很吓人的,它意味着肖斯塔科维奇可能会被逮捕,被审判,被处决,或者干脆失去下落。这篇文章相当于给肖斯塔科维奇套上了一个“纸枷锁”。

肖斯塔科维奇给朋友打电话,让朋友雇人把报纸上所有批评自己的文章都做成剪报,他要留着研读。此后一年多的时间,他看到很多作家、艺术家都被大清洗运动搞掉,内心充满忧惧。到了第二年的11月,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在列宁格勒演出,当时的艺术家都陷入了麻木和恐惧之中。大多数听众从《第五交响曲》里感受到的是“作为一个人坚强地生存下去的决心”,这首曲子可以说是肖斯塔科维奇对纸枷锁的回应。

1941年夏天,纳粹德国进攻苏联,肖斯塔科维奇就带着学生到民防指挥部报到,申请服役,但他视力不合格,没被接受。他就参加了列宁格勒音乐学院救火队,在7月动手写《第七交响曲》。9月,他在列宁格勒的电台宣布,前两个乐章已经写好。那时,列宁格勒将近900天的围城已经开始,肖斯塔科维奇被疏散到伏尔加河流域的一个城市古比雪夫。第二年的3月,《第七交响曲》在古比雪夫首演。

处在围城中的列宁格勒能够听到《第七交响曲》,也许是音乐历史上最艰难和传奇的演出。1942年6月,《第七交响曲》的乐谱由军用飞机送进列宁格勒,列宁格勒广播乐团开始排练,但第一次排练,只有十五个音乐家到场。前线司令官下令,有能力的音乐家要从前线回来报到。在整个排练过程中,有三名乐队成员饿死。德军想要打断这次演出,但苏联方面先发制人,用大炮压制德军阵地。后来,在8月9日,苏联用成排的扬声器播放《第七交响曲》,这首真正投入到战场的乐曲,极大地激励了军民的士气。

《第七交响曲》在古比雪夫演出之后,乐谱还被做成微缩胶片,装到铁皮罐子里,空运到伊朗的德黑兰,然后用汽车运到埃及的开罗,再从开罗空运到南美,最后空运到美国纽约。意大利著名指挥家托斯卡尼尼担任指挥,在1942年7月完成了这部作品在西方世界的首演。不同的艺术有其不同的效用,古典音乐能激起人们的崇高感和神圣感,肖斯塔科维奇还给国际范围内的听众写了一个说明。他说,我的目的不是描绘战争、表现刀枪碰撞炮火轰鸣,我要做的是表达人们情感中的战争印象。他后来在一次谈话中说,他的敌人不仅是德国法西斯,而是一切形式的恐怖、奴役和精神禁锢。

完成《第七交响曲》后,肖斯塔科维奇恢复了苏联头号作曲家的地位,被授予列宁勋章,还当选了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代表。1946年,肖斯塔科维奇在莫斯科分到了一套公寓,有五个房间,里面配三架钢琴。还给他在郊外配备了一套大别墅,有大花园和室内排球场。肖斯塔科维奇给斯大林写信表示感谢,祝斯大林同志健康长寿。

1949年3月16日,肖斯塔科维奇接到斯大林打来的电话,斯大林关心询问他,身体怎么样啊,要他作为苏联文化与科学代表团的一员访问美国。肖斯塔科维奇提了个问题:我有些作品还被禁演,怎么能代表苏联呢?斯大林说,那一定是出于误会,你的作品演出不会有任何障碍。

肖斯塔科维奇曾经给苏联电影《青年近卫军》和《攻克柏林》配乐。《攻克柏林》中有一段镜头是斯大林在花园中修剪树木,配上音乐,如同上帝漫步在伊甸园。一直有评论认为,肖斯塔科维奇在斯大林面前的表现过于软弱,给苏联唱赞歌,是个懦夫。英国小说家朱利安·巴恩斯写过一本小说叫《时代的噪音》,就是以肖斯塔科维奇为主角。巴恩斯说,要不要在强权下选择当英雄,必须得权衡所有的利害关系。在斯大林的苏联,如果一个艺术家选择当英雄,就不能再继续创作,他有可能会被处决,家人、朋友都将受到牵连,被关进监狱。一个人的“英雄行为”会伤害到很多他所爱的人,在那种的情况下,当懦夫是一个理性的选择。怯懦和软弱,其实要比勇气和力量更有意思、更让人深思、更有故事。

以上就是第二部分的内容,主要讲的是肖斯塔科维奇和斯大林的故事。斯大林相信,一切艺术都要为政治服务,音乐是要鼓舞人民的。

 

第三部分

我们进入第三部分,看看美国人在战争中及战后是怎么对待古典音乐的。

因为俄国革命,也因为纳粹德国的上台,20世纪早期的很多欧洲音乐家,都迁居到美国,比如奥地利作曲家勋伯格、俄国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等。古典音乐这种根源于欧洲的艺术形式,能不能适应美国呢?要知道,从1920年代开始,有三项技术进步改变了音乐,一个是电子录音,让录音达到前所未有的效果。第二个是无线电技术,可以进行实况音乐转播。第三,有声电影出现了。

过去,古典音乐都是在音乐厅里给少数人表演的。到了美国,古典音乐通过收音机进入千家万户。音乐大师们在这里依旧享有极高的声誉,他们在大学里教书,创作自己的作品,也会跟好莱坞合作。好莱坞比弗利山庄的街角,经常有小贩兜售明星住所地图,地图上会标明哪个电影明星住在哪儿。很快,就有了标注欧洲音乐大师住所的地图,勋伯格住在哪儿,拉赫玛尼诺夫住在哪儿。音乐大师们不仅跟电影明星成了邻居,还提高了电影配乐的水准。

1930年代,好莱坞音乐的头号人物是沃尔夫冈•科恩古尔德,他是个奥地利音乐神童,17岁就写出两部歌剧。他在23岁写的歌剧《死城》风靡中欧地区,1934年时,他流亡美国,开始为好莱坞工作,他的加入让电影音乐赢得一定的尊重,吸引来了很多有国际名望的音乐人。还有一位美国作曲家是好莱坞作曲家里最有创意的,他叫伯纳德•赫尔曼。如果你是影迷,可能听过不少他的电影配乐。他先给电影《公民凯恩》配乐,然后又为希区柯克的电影《迷魂记》《惊魂记》配乐,这些配乐里都包含了20世纪效果最锐利的戏剧性音乐。赫尔曼最后以《出租车司机》这部电影结束了创作生涯。

1933年,罗斯福就任美国总统,实施了一系列经济政策缓解美国经济危机和社会矛盾。不过,对他来说,文化事业的优先级很低,他很少考虑到音乐。1935年的时候,罗斯福投放了49亿美元振兴公共事业,这些钱里面大约有2700万美元分配给了“联邦艺术计划”,其中的700多万美元,用来资助“联邦音乐计划”。这项计划在全盛时期资助了16000名音乐家,还运作了很多交响乐团、吹奏乐队、合唱单位等。700多万美元,分到这么多人头上,其实没有多少钱。随后,这个联邦艺术计划就取消了。

看上去,美国对音乐采取的政策是相对自由放任的。但在二战结束之后,美国在德国的军管部门,和盟国远征军的心理作战部合作,推出了一项文化工程,要通过包括音乐在内的非军事手段,抵消德国人思想中雅利安文化至上的观念。有一种说法是欧洲国家重视艺术家,意大利艺术家里地位最高的是画家,法国地位最高的是作家,德国地位最高的是音乐家,这种说法跟各国的文化传统相关。德国人自认为音乐是“优越种族”的最后防线。美国人不仅占领了德国,还要从心理上攻破这道防线。换句话说,这项工程其实是一场文化战争。

音乐家也要为这项工程服务。有一位美国钢琴家莫斯莱,就接到过美军的任务,去德国的城市拜罗伊特看看,瓦格纳家族的人都在干什么。拜罗伊特有座节日剧场,瓦格纳在这里创办了拜罗伊特音乐节,专门上演瓦格纳的歌剧。音乐节让拜罗伊特这座城市闻名于世。我们前面提到过,希特勒要求观众不许在一场音乐盛会上唱纳粹党的党歌《旗帜高扬》,不许表露其他的爱国姿态,那场盛会就是拜罗伊特音乐节。莫斯莱去的时候,瓦格纳的儿媳妇还健在,她带领莫斯莱在当地参观。二战开始后,节日剧场曾经被当作美国黑人士兵的营房,还上演过意大利歌剧、娱乐节目、爵士乐。瓦格纳的儿媳妇觉得,这些节目都亵渎了神圣,她还非常动情地回忆希特勒时代。

美国军管部门管理音乐的第一步,是要决定,在德国哪些节目能上演、哪些节目要禁掉,像跟纳粹合作过的理查德•施特劳斯就要禁掉,专门演瓦格纳歌剧的拜罗伊特音乐节也暂时不能恢复。他们还禁止演出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的作品《芬兰颂》,这是因为,西贝柳斯的作品会煽动德国人反俄罗斯的情绪。美苏一起打败纳粹德国,美军不愿意得罪苏联。美国还动用经费,推广自己本土的音乐家,提高美国音乐的地位,他们也资助德国青年艺术家,去熟悉那些曾被纳粹禁演的音乐。

好,以上就是第三部分的内容。流亡到美国的音乐家在好莱坞谋生,提高了电影配乐的水准。美国对音乐采取相对自由放任的政策,但在德国进行军管期间,也把音乐当成意识形态的战场。

 

总结

好,《余下只有噪音》的精华内容已经为你解读完了。这本书写的是20世纪的古典音乐,战争只是其中的一段。20世纪初,古典音乐还是最重要的演出形式,但随着传播技术的发展,电影及其他娱乐形式的发展,听流行音乐长大的人,已经很难想象古典音乐曾经的地位。

我们再来总结一下知识要点:

第一,希特勒是一个古典音乐迷,古典音乐帮助他进入上流社会社交圈。他说,政治必须上升到音乐的高度,而不是反过来。但实际上,某些古典音乐还是会为政治服务。

第二,古典音乐的作曲家,原本的生存方式就跟权力机构摆脱不了关联,他们依靠教会、皇室、上流社会来供养,所以作曲家和权力走得比较近。然而,权力也会给作曲家带来羞辱。理查德•施特劳斯会被戈培尔羞辱,肖斯塔科维奇也会被斯大林弄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们的作品都流传下来,艺术家的最高使命还是艺术。

第三,欧洲作曲家流亡到美国,提升了好莱坞电影的配乐水平。如今,很多人是通过电影来接触更严肃的音乐。在电影故事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那些坏人总会跟古典音乐挂钩,电影中的邪恶场景大多有古典音乐出现。作者的分析是,纳粹德国跟古典音乐之间的渊源,给古典音乐带上一点儿邪恶色彩。

《余下只有噪音》读书心得:本书细述20世纪古典音乐兴衰,展现纳粹、苏联、美国对古典音乐的运用与影响,揭示了古典音乐与政治的复杂关系,及艺术家在权力下的生存状态,引人深思。

《中国货币史》读书笔记

admin阅读(32)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中国货币史》。

这本书的名字正式,内容严谨,可是读起来一点儿也不枯燥,一千多页的书,我眉飞色舞地就看完了。我知道货币在经济学中很重要,但不知道到底多重要。所以为你解读之前,我专门请教了一位搞经济学的。一听“货币史”这仨字,他就来精神了,说:“这么和你说吧。货币问题是经济学家花费智慧最多的领域,哈耶克和凯恩斯的代表作,都和货币紧密相关。凯恩斯还说过:谁要是能以货币为主线,重新撰写经济史,那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你说多重要吧?”

我说:是啊,这本书里也说“货币本身就是一种制度。”他又说:“岂止是一种制度啊,它是各种制度的组合。我们感受到的是货币形态,后面还有价格机制、资本市场、信用体系和金融机构等各种各样的制度。货币经济的变化,能直接决定资本结构、经济周期。”他看我手里拿的是这套书的最新版,高高兴兴地抢走了。

这本书的第一版,是1954年在上海出的。作者是货币史学家、钱币学家彭信威。抗战期间,他在重庆大学、复旦大学担任过金融学教授。从那时候起,他前后用了11年时间来写这本书。

彭信威说:货币是制度,但把货币史当制度史研究就错了。如果只查古代出台的法令,你都不知道这些制度到底落实了没有?货币制度的好坏成败,不在于历史记载的那些给货币定单位、选种类的事,而是要看它能不能维持购买力,会不会扰乱经济生活?于是,他的写法不是单纯的制度史,而是把历朝历代的货币制度和钱币变化、货币购买力、货币理论、信用机关放到一起,组成了有机整体,按朝代来排列。

这样一部历史,放在今天也很难写。据我所知,古代正史里记录货币制度的《食货志》和《文献通考》比较简略,近现代的历史资料选辑也很少专门收集货币情况。要查考到他这么清晰完备的程度,需要阅读海量的古籍、比如明清实录,要查阅各种文集、笔记,甚至到小说里去搜寻,在那样的一个时期,难度可想而知。我们今天拿到这本书,不管你是想知道某个朝代的经济状况,还是想专门跟踪一个数据的变化,都能很清楚地查到。彭信威的书不是“我只要我觉得”,而是可以服务于相关研究,让读者按需自取。这样的治学真是厚道。学术像登山,飞到高处去的是天才,而为后人留下了路标和脚窝的人,是可敬的先驱。这样的实用性,也保证了这本书的经典地位,德国汉学家傅汉思说:这本书是研究中国历史的里程碑和必读书。

我为你解读这本书,不能一个朝代一个朝代说了,肯定说不完。我也不能用经济学视角来评述,首先是我不懂;另外,那样会变成“我要我觉得”,对不起作者的这份厚道。

我就来给你说这本书留给我的两个主要印象吧:第一个是,在中国历史上的货币经济里,国家权力更像是参与者,而不是主宰者,采取的是近似放任的态度。我们知道,这和它对政治权力的严格垄断态度可完全不一样,也和同时代的西方国家不一样。

第二个印象,验证了那位经济学者对我的科普:用这本书提供的材料看,货币经济真是影响了古代王朝的兴衰存亡。

 

第一部分

我得先明确:古代的政府是货币制度的参与者,这话不是作者说的,是我的印象。我下面就用书里给出的材料,说说我的理由。你看看有没有道理?

按照书里的观点,中国货币的确切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0世纪前后的商周文明。西方最早的钱币,出现于公元前8世纪。中国货币的发展脉络很清楚也很独特,基本不受外国文化的影响。而西方国家的货币制度,是在文化交流和贸易中互相学来的。最明显的例子是:中国货币的外形和西方货币不一样,西方钱币的图案都是人物、禽兽或者植物,而中国钱币上几乎只有文字。收藏中国古钱的,一看上面有马或者鸟,就要小心了,要么是假的,要么是淘到宝了。还有一个例子:中国很早就独立发展出了信用货币。很多人认为,全世界最早的纸币出现在中国宋代。这本书认为:汉武帝时的皮币,就具有信用货币性质;而唐宪宗时的飞钱,已经是纸币了。

和西方货币经济一对比,我们还能看出中国货币更不一样的地方。

亚当·斯密说,世界上各国的君主都是贪婪、不公平的。他举的例子是:他们会不断把金币和银币溶解,掺进去杂质,铸成劣质的新币,也就是回笼100个硬币再铸120个,靠这个差价,一遍一遍地割韭菜。所以,别看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都印着这些君主的头像,实际上价值在不断地降低,肯定达不到币面上标注的价值。这就导致了无奈的平民把成色好的硬币留下,把新发行的劣质钱币赶紧花掉,造成了市场上流通的劣币越来越多,几乎看不到成色好的良币。有名的“劣币驱逐良币”定律,就是这个来历。

这有个前提,就是君主要垄断铸币权。对啊,我们觉得这是统治者最主要的财源。争夺天下,不就是为这些吗?欸,可古代中国就不一样。古代的铸币权,基本上由中央和地方、君主和民间共享。

我们知道,汉朝初年的经济相当贫弱,《史记》里有个记载:刘邦御用的车辇,都凑不出四匹毛色一样的马,是个穷皇上。王公大臣也只能坐牛车出门。他们没有今天的的经济概念,不知道货币和物资之间的杠杆关系。他们是凭着直觉想:钱是铜铸的,铜是有价值的物资,那钱的价值也不该变。朝廷觉得眼下的问题是从皇帝到老百姓都没钱买东西,那就铸吧。倒是很公平,国家铸钱,民间也可以铸,而且都像西方君主一样,把原来铜钱的分量给减轻了。吕后时期铸的钱,标重是八铢,也就是半两,实际上比秦朝的半两钱轻了三分之一,民间铸的可能更轻。这背后有什么含义呢?就是朝廷没有想要垄断货币发行,这里面的原因很多,起码在客观上算得上藏富于民。可是,当时本来就不富。结果是大家都没落好,通胀很快就来了。史书上说,米价疯涨到每石五千钱、一万钱,马的价格涨到每匹百金——字面上看是一百斤金子,很吓人。在古代文献里,出现“百金”的字样,不一定等同于黄金。按照书里的考证,百金中的金,是当时的一个价格单位,每一“金”折合6250文钱到一万文钱。这是什么概念?作者提供了楚汉战争之前的物价,对比之下:米价涨了350倍,马匹的价格涨了183倍。这好理解,米是必需品,马是奢侈品。

从这本书的数据看,这个涨幅还不算稀奇。汉朝以后,中国物价上涨上万倍的时候,至少五六次。当时呢,这个黑锅被朝廷和民间一起甩给了商人去背,说是他们囤积物资造成的。我们知道,囤积和炒作,只能加速和放大价格波动,但基本原因,还是由于物资缺乏和全社会滥发货币。作者认为,中国传统文化里轻视商人阶层的传统,和这段历史关系很大。

我们知道,后来通过休养生息,把物价稳定下来的是汉文帝。我们在历史课堂上学过,文帝一方面增加生产,奖励农业,他把长安的诸侯也打发回封地去抓地方经济去了;另一方面是对外不用兵,对内不建大工程,用货币政策来说,就是实行了通货紧缩。国家靠赋税收回来的钱,都存在国库里。中央下发赈灾抚恤时,也以实物为主。你看,汉朝人了不起,被教训了一下,立刻就有了宏观调控概念。

我们从货币角度观察,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汉文帝努力平抑物价,但仍然允许民间铸钱,只是要求恢复到之前的充足重量。一般历史记载都说,吴王刘濞的封地里有铜矿,就召集亡命徒偷偷铸钱。汉文帝宠爱自己的男朋友邓通,才把铸钱的特权给了他。总之,这都是严重的违法。但这本书告诉我们:实际上汉文帝有自己的考虑。他还是认为钱是一种普通的物资,价值来自于重量。只要停止铸造劣币,物价就能复原。不管谁来铸,只要遵照中央政府的标准就行。对于货币的属性是什么,当时其实也有不同看法,汉朝的法家学者有一种“国定说”,认为货币本身没有价值,因为帝王为它制定了价值,它才能流通。这近似现代货币理论,在当时可是太超前了。我们知道,汉朝的合法性,来自取代以法家治国、以吏为师的秦朝,汉朝早期更是推崇黄老思想,从哪个角度说,文帝也不会采纳这种超前观念。总之,按他的算盘,铸钱只是一种生产,民间铸和政府铸,性质差不多。公开这项权利,政府不仅省了铸造费,还可以向铸钱的人收租收税。当时,私铸钱币的不只吴王和邓通两家。邓通钱流行,是因为成色好,这没准儿还是因为他对文帝特别负责;吴国钱流行,是因为产量大。而国家也铸造钱币,只是其中的一种。对古代老百姓来说,别说不同人铸的钱,就是不同朝代的钱,只要重量一样,就可以串成一串混着花。一直到清末,汉代的五铢钱还在流通。你看:在货币发行这么大的事情上,中国古代政府却只是过客,是普通的参与者。

汉文帝的预计,后来实现了,物价果然降了下来,粮食的价格也从上万钱降到了几十个钱,从此开启了文景之治。也为后代留下了有章可循的治国经验:既然文景之治的政策有效,那他们在货币上的办法,也不会有大错,值得延续下去。

这也符合这本书的总结:古代钱币的主要特点就是地方性,各地自己铸,自己组织流通。在历史上,不管是南北分裂,还是统一政权,基本都如此。虽然古代政府名义上禁止民间私铸钱币,但禁令属于“水过地皮湿”,铸钱工艺不复杂,民间私铸实在是方便。所以,同一个时期的古钱币,种类多得惊人,北宋的元丰年号只用过8年,但在日本保存的一个古钱目录里,元丰通宝就有三百多种。一直到明清时代,这种货币状态没有变。

另外,汉文帝的成功经验,也代表着传统政治的一个偏好:就是喜欢紧缩论。从此以后,历史上对太平盛世的定义,往往是物价低,国库里堆着许多钱。我们今天知道,这不利于扩大生产和市场规模,但古代是农业社会,不太在乎这点。在自给自足的生活里,通货紧缩的表面危害很小,而大米一天一个价很要命。

我们在历史故事里,也能感受到这一点。古人生活中的日常开销,是把银子兑换成铜钱来花,一般用不到银元宝,金子就更少见了。白银和铜钱,谁是本位,对货币史来说是大问题,但和今天的话题关系不紧密,我就不细说了。那金银主要干嘛用呢?除了在礼仪场合和大额支付,就是被人们作为宝藏埋起来,目的是传给后代或者应急用。这可能说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低流动性、紧缩的货币状态,从皇帝到民间都很喜欢。

古代人自己挖地窖藏钱的理财习惯,抽象点儿说,就是不愿意把财产托负给信用机构。说到古代的信用机构状况,也能证明我那个“政府是货币经济参与者”的印象。

信用机构就是经营贷款、担保、质押等金融活动的机构。有人说,现代银行的起源是钱庄,其实不完全是。中国信用机构的起源很多,不是同时出现的,原因是早期的信用机构各干各的:当铺就管典当质押。金银和铜钱的兑换,早期有金银店,宋朝有兑坊。唐朝曾经盛行专营汇兑业务的机构,在纸币出现后消失了。古代最不发达的是存款。人们觉得:把钱交给陌生人保存,还不如埋在自己家后院保险。这种情况加剧了货币紧缺,倒是有利于放贷。按照有的经济史学家对比,中国古代的利息,一直都比周边国家要高,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至于经营综合业务的钱庄和银号,是到明末清初才出现的。

你看,这种民间各自发展的状态,是不是说明:古代政府对信用机关,也是长期采用非垄断的甚至是“谁爱干谁就干”的态度。到底有多自由多分散呢?前些年,网上经常讨论某些著名的寺庙商业味儿太浓,不合清规戒律。要是了解中国的宗教史,就知道这是常态。著名史学家杨联陞有一篇论文说:中国有四种金融业务起源于佛教寺庙,分别是典当、资金互助、拍卖和抽奖。这本书主要讲到了典当。南北朝时代,从皇帝、士大夫到民间都信奉佛教,既施舍钱又施舍土地,寺院很富,还不交税。它们又有更好的信用度,且不说信仰,不是还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谁见过寺庙倒闭的?所以寺庙从替有钱人保管财物开始,经营上了典当业务。这些业务后来还传到了日本的寺庙。还有的寺庙会放贷,甚至在北魏朝廷还没有铸造自己的铜钱时,北魏的寺庙就开始放贷业务了,用粮食来交割。在这本书里,这些是统统做为封建剥削来批判的。但在古代,像寺庙组织的互助贷款等活动,被认为是善举。

隋朝以后,各种信用机构发展得很快,除了私人放款,国家也开始经营贷款业务,目的是补贴办公经费。你看,政府的角色仍然只是参与者,既不是垄断者也不是监管者。我们还可以来看唐代长安的西市,那里有唐代的金融一条街。在这个市场里流动着各种信用。有提供抵押的质库,有收存款的柜坊,富商和官吏可以用个人名义放债,还有国家办的公廨。在晚唐时代,皇帝为筹措军费,曾经向西市的金融机构摊派,结果引发了集体罢市,不得不灰溜溜地中止。这就说明,政府手上一直没有对金融机构的控制权。

 

第二部分

所以,中国古代的货币经济,是政府、民众和商人共同参与的,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共同治理的。

我们知道,这就和皇权在政治领域的高度垄断非常不一样了,这是为什么呢?作者没有分析,这本书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再版后定稿的,也不方便分析。我觉得,前面提到的古代贬低商人现象和对经济紧缩的偏好,就是线索所在。简单地说,就是皇权没看上货币经济。在古代的政治理念里,货币政策只是个技术问题,远远没有赋税和粮食那样重要,不至于对政治产生什么大的影响。皇帝急等着钱用时怎么办?可以变着法地去抄有钱人的家。史书内容的排列顺序,就能代表古代的正统价值观。皇帝们的本纪,肯定排在最前面了。后面的志书里,是天文历法在前,因为天的问题和皇权的神圣性有关。然后是礼仪制度,然后是选举制度,然后是官员制度,货币所在部分称为“食货”,相当靠后。在古代,政府不重视的领域,往往更有活力,拥有自我调节的灵活性。

当然,我们今天知道,货币经济的重要性,怎么高估都不过分。有句名言说“货币是穿过鼻子的铁环,让我们每个人都被控制鼻环的人牵着走。”我看这本《中国货币史》时,专门留心了这一点,有了第二个印象:古代的货币政策,其实也关乎国运兴衰,甚至能影响历史走向。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给你解读的一本叫《东京梦华录》的书啊?那是宋代人写的,它告诉我们:宋代的国家财政虽然经常吃紧,但社会的财富水平相当惊人。它的城市化水平,在整个中国的王朝政治时期都是空前绝后的。宋代城市文明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房地产和土地价格飞涨,房地产吸收的货币流动性,和农业、手工业不是一个量级。反应在货币上,就是严重的钱荒。古代的钱荒,就是对铜钱为主体的货币需求大于供给。这时候,就算国家和民间一起开足炉子铸铜钱,也满足不了市场。

民间的解决办法,一开始是用铁来铸钱。铁钱在四川最流行,但币值低,买一匹绫罗就要130斤铁钱。所以北宋的纸币“交子”,最早也出在四川。交子一开始是民间自发,由16家富商主持。一开始,凑够本钱就可以开交子铺,也就是自己发行纸币。这也不是肯定赚钱,经营不好会引发挤兑破产。打官司的多了,政府才逐渐出面接手,官方发行的叫“官交子”。官交子有发行期限和发行限额,期限一般是三年,到期收回,有点儿像国库券。每期的发行限额不一定,看老百姓的认购情况。作者彭信威测算,官交子的存款准备金率在28%左右。他担任大学教授之前在银行工作,算这个很内行。朝廷后来发现,交子这东西太适合拿来发军饷了,发给军队时还可以突破限额,这一下解决了最大的财政难题。

我们来看这个过程。它首先符合我的上一个印象:国家不是货币政策的发动者和组织者。钱荒出现之后,首先是社会力量自己组织起来增加货币供给,这就不是劣币驱逐良币了,而是自发的货币补充:市场自己发劣币,要好过没有币。而“国家队”是后来才进场的。这个货币经济现象,也让我产生了另一个印象:它大大延续了宋代的国运。五代十国时期,北宋的军事防御先天不足,又一直处在北方强敌的包围下。能生存三百年,主要靠不停扩张经济规模,及时创新与高增长相适应的新货币体系。我们今天知道,纸币发行与经济发展速度匹配得好,国家是很赚钱的,现在这叫货币税。

而南宋的灭亡,也和一场纸币的崩溃有关。南宋发行的纸币叫会子,一开始,朝廷定期用实物和金属货币回收,信用比较好,中央也增加了财政收入。但到了南宋末年,战争开支越来越大,财政全靠滥发会子。会子的贬值也就越来越快,最后彻底发不出去了。当时的丞相、权臣贾似道想了个办法:从江南地区的地主手里按比例买回土地,拿什么支付呢?就是民间不买账的会子。按我前面的话说,这相当于变相抄家。但贾似道有他的理由:之前会子的贬值,是由于国家在用会子大量买军粮。等国家回买土地后,自己组织种军粮了,能保证支付给地主的会子不贬值。但是,这些公田找谁种啊?不是军人,是农民。你觉得,这种乱世里,农民会好好地种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吗?于是,大量的公田成了荒地。会子成了废纸,国家信用破产,财政随之崩盘,南宋的军事力量很快就瓦解了。于是,这场会子引起的连锁反应,加剧了南宋灭亡。从这两件事背后,我们还能看出一个深层次的连带关系:中国历史上的货币经济和土地制度的关联很大。

类似案例还有很多。比如,有的学者说:秦朝不是亡于暴政,而是亡于经济大萧条。引发萧条的原因,就是秦始皇统一币制。原来六国各有自己的货币体系,一下子全摧毁了,立刻出现全国性货币供给不足,也就是“物贱钱贵”,农民和手工业者都受到了伤害。也就是我们最开始说的汉朝初年的经济局面。同样的逻辑,我们也可以这么分析王莽。他发行了三种新货币,用其中一种刀币强行兑换民间的黄金,实行黄金国有化,这取消了民间的货币财富,造成了大批农民破产。王莽死后,国库留下了70万斤黄金。我们说了这么多,已经能感觉出来:这和文景时期国库里堆满的铜钱,场景相似,性质则相反。

 

总结

但这些观点的背后,还是藏着经济学立场的。我虽然打算只为你讲客观印象,还是忍不住在总结部分,和你再分享一点儿我通过这本书,接触到的经济学观点。

先说客观感受。我的第一个印象是:在古代中国,国家更像是货币经济的参与者。中央政府会允许地方和民间“分享”发行货币的权力。另外,资本市场和信用机构也是由民间推动的。可以说,古代政府、民间和商人,共同支撑了货币经济的运行。第二个印象是,这本《中国货币史》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我们看到,货币经济影响着一个王朝的兴衰,甚至会间接改变历史走向。

再来简单介绍一下有关的经济学观点。有的学者概括:“非国家化”是古代中国的货币经济的常态,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政府和民间的共同参与局面。这种自由放任的状态,让传统社会具有对财富的良好消化能力和自愈能力,它保证了中国的历代王朝虽然不断发生财富重新分配,却总能得到恢复和复兴。没有出现其他文明的那种“财富逆转”,也就是整个经济社会突然由盛转衰。这种货币经济状态,有利于中国文化的绵延。我觉得这个观点,或许是倾向自由主义经济学的。

《中国货币史》读书心得:本书详述中国货币发展历程,展现古代货币经济的独特面貌,揭示国家权力在货币经济中的参与者角色,强调货币对王朝兴衰的深远影响,为读者提供理解中国经济史的独特视角。

《天下的当代性》读书笔记

admin阅读(27)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天下的当代性》。这是一本政治哲学领域的经典著作,作者是中国当代著名哲学家赵汀阳。这本书出版于2016年,我当时读完之后,印象很深。之所以现在要为你解读这本书,是因为我发现,对于当前人类社会所面临的重大挑战,这本书给出了一种可能的解决思路。

2020年,一场突然的新冠病毒疫情袭击全球,把人类打得措手不及。人类社会的脆弱性引起了全球学者的反思。很多人甚至把新冠疫情作为历史的分界线,比如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就认为,新冠疫情带来的政治与经济剧变可能持续几代人,甚至永远改变世界秩序。

那么,人类究竟该从这次疫情中吸取什么教训呢?其中最大的困难在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新冠病毒在全球攻城略地,却没有一个全球性的政治力量,能够调动全球物资、集中优势兵力、统一指挥战斗、对病毒进行围剿。比如,世界各国政府只能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医疗水平,单打独斗、奋力自保,结果,被病毒各个击破。

更令人忧心的是,新冠疫情可能仅仅是个开始。如果说,“人类共同命运”这种说法,在这之前只是一种文学修辞,而现在,则成为了一个必须面对的事实。不管人们愿不愿意,全人类的命运已经被牢牢捆绑在了一起,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于是,一个严肃而重大的问题就摆在了人类面前:我们有没有能力超越国家主权,来对全人类的共同命运负责?这恰恰是《天下的当代性》这本书所讨论的问题。

书名里的“天下”,是指中国在周朝所建立的“天下体系”。在赵汀阳看来,周朝的“天下体系”,是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世界政治体系。听到这儿,你肯定懵了:周朝当时实际覆盖的疆域,大约只有现代中国领土面积的一半,怎么能说它是“世界体系”?其中的道理在于,在周朝人看来,当时的“九州”就是整个世界、整个“天下”。周朝建立的“天下体系”,就是试图构建一个“世界主权”,来保障天下所有人的共同利益。

当然,2000多年前的“天下体系”,是个过于超前的政治实验,它注定失败;但是,对于2000多年后全球化背景下的人类社会来说,“天下体系”给了我们急需的思想资源,让我们重新思考该如何把握人类的共同命运。

我的解读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来看,目前的世界政治处于什么样的局面、面临怎样的难题。然后再细说,周朝的“天下体系”是怎么一回事,对全球化下的世界秩序有什么启示。

 

第一部分

好,咱们先来看,当今的世界政治处于一个什么局面?对此,赵汀阳有一个明确论断,就是,这个世界直到今天,还没有进入真正的政治。也就是说,世界政治根本不存在。

乍一听,你肯定觉得很奇怪,媒体上天天都在报道国际政治的大新闻,谁又制裁了谁、谁又谴责了谁、谁又打击了谁、谁又报复了谁,等等。而且,不只存在国际竞争,也有很多的国际合作。有那么多的国际组织和国际协议,在尽力调解各国争端、达成合作意向。总之,你最多可以说世界政治还不完善,怎么能说世界政治不存在呢?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进一步追问:到底什么是政治?

我来问你一个问题:政治与战争,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战争论》的作者、德国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认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就是说,克劳塞维茨是以斗争逻辑来理解政治的,认为政治是一种斗争,而战争是其中最激烈的斗争手段。和克劳塞维茨的观点类似,德国哲学家卡尔·施密特更是直接点明:政治的核心就是区分敌友、斗争到底。

确实,近代西方的政治哲学思想,从霍布斯假设的“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到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它们的底层逻辑都是斗争意识。赵汀阳认为,这样的政治思维方式深深打上了基督教精神的烙印,把政治理解为识别异教徒、征服异教徒的过程。赵汀阳说,“如果找不到异己或者敌人,西方政治就好像失去了风向标,甚至失去了激情和动力。”

但问题是,这种对政治的理解,对吗?应该承认,冲突和斗争是人类社会的基本事实。不过,如果政治就是研究如何把斗争进行到底,那政治就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恶化问题。这样的政治有什么用呢?

那么,真正的政治是什么呢?赵汀阳认为,政治不是相互斗争的技术,而是共同生活的艺术,是把纷争的世界变成共享空间的艺术。政治的目的不是寻找敌人,而是化敌为友;战争不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恰恰意味着政治的失败。

当今世界,真刀真枪的“热战”确实少了,然而,各种形式的潜在冲突却从未缺席。如果把战争定义为所有严重破坏对方生存条件的行为,那么这个世界仍然战火纷飞——从贸易到金融,从科技到舆论,各种领域的冲突不断升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世界从未进入真正的政治。赵汀阳在书里说,这是现代政治的严重缺陷之一:错误地理解了“政治”的本质。

现代政治的严重缺陷之二,是衡量利益的政治单位出了问题。在现代政治体系中,个人是最小的政治单位,国家是最大的政治单位;而所谓的“世界”,只是一个地理概念,从未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单位。

你可能会说,不对啊,国家政治之上,不是还有国际政治吗?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会发现,国家政治与国际政治看上去是两个问题,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国家政治是一国的对内管理系统,处理国内的权力和利益的分配;而国际政治是一国的对外斗争系统,是通过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来最大程度地争取本国利益。换句话说,国际政治并不是国家政治之外的另一种政治,而只是附属于国家政治的对外战略。

在霸权国家眼中,以国家利益出发来看待世界,本国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是可以被侵占和掠夺的公共资源;在它们眼里,世界从来不是一个政治主体,而是被征服、被支配和被剥削的对象,根本不存在“世界利益”一说。赵汀阳说,这才是国际政治的本质。

1648年,欧洲列强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结束了著名的“欧洲三十年战争”。它被认为是第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国际关系体系。然而,这个和约的本质,无非是为了解决世界的“公地悲剧”,通过划分“产权”,让列强之间不再相互撕咬。赵汀阳说,这个国际体系不但没有承认“世界利益”,反而是把分裂世界合法化,用国家利益否定了世界利益。

从《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至今,已经快400年了。世界早已没有公地可分,但霸权国家看待世界的眼光,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无非是从简单粗暴地“占有世界”变成了不动声色地“支配世界”。手段变了,用国家利益否定世界利益的底层逻辑不变。

所以赵汀阳才说,世界迄今尚未成为一个政治主体。有一个事实能够证明这一点,就是:现代政治体系所推崇的价值,只能用于国家层面,而不能推广到全世界。比如,现代政治相信民主的力量,但是,如果把国家民主升级为全球民主,恐怕发达国家不会同意。再比如,现代政治推崇人的自由,但是,如果全世界劳动人民要求在全世界拥有自由迁徙的权利,发达国家更不会同意。现代政治体系的本质是排外的,发达国家从未想过要把国家利益升级为世界利益。这是现代政治的第二个严重缺陷。

现代政治的第三个严重缺陷,是对利益的思考模型出了问题。现代社会认为,理性就是每个人合乎逻辑地去计算利益得失,去追求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而赵汀阳认为,这是对理性的极大误解。他在书里这样写到:“自私本来就已经蕴含一切坏事的可能性,而自私的合法化则蕴含一切坏事的必然性。”

这是因为,自私行为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充分理性的。我们可以用一个思想实验来证明。假设有一个博弈游戏,每个参与者都是理性的,每个人都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而且每个人都有学习能力。在博弈过程中,能力更强的人会率先采用高明的策略,来获得竞争优势;但是,要不了多久,这些高明策略就会被大家争相模仿学习,最后,高明策略就变成了常识。

这里需要思考的是:当人人都采取这种策略时,参与游戏的所有人是会整体受益,还是整体受损?很显然,如果高明策略是一个善的策略,比如说,对科学技术的不断推进,那么所有人模仿的结果,是所有人共同受益。而如果这是一个损人利己的恶策略,那么,所有人模仿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共同受损。

这就是自私策略在博弈论上的漏洞:它经不起普遍模仿。自私策略不管多么高明,迟早会引发别人的报复,出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情况,形成作法自毙的回弹效应。目前西方主导的国际政治中的大多数所谓“战略”,说白了就是损人利己的策略而已。这些策略所引发的报复性回弹,正在逐渐显现。

所以赵汀阳说,现代社会所理解的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理性,恰恰会损害自己的未来利益,这是一种片面的理性。那什么才是充分的理性呢?赵汀阳认为,充分的理性,不但要考虑自身的单边利益,更要思考自己与他人的互动关系。无论对个人还是国家来说,安全都是第一位的,所以,理性应该优先考虑的,不是“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是与他人的“相互伤害最小化”,这样才能规避遭人报复的风险。

实现了“相互伤害最小化”之后,可以进一步通过相互合作最大化,来增进每个人的利益。这就意味着,博弈各方必须摒弃损人利己的自私策略,而采用经得起普遍模仿的策略,比如孔子说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赵汀阳把这种理性称为“关系理性”,它是对现代理念中“个人理性”的一个重要补充。

总之,赵汀阳之所以认为世界政治尚未开始,根本上源于现代政治的三大缺陷:一是认为政治是相互斗争的技术而不是共同生活的艺术;二是衡量利益的政治单位只有国家而没有世界;三是对利益的思考只有个人理性而没有关系理性。

沿着这个推论,在这三大缺陷之下,不但世界政治尚未开始,世界历史也尚未开始。从这个意义上说,学界流行的“世界史”或“全球史”概念其实是伪命题,我们仍然处于世界历史的“史前时代”。

那么,人类到底有没有能力开创真正的世界历史呢?未来难以预测,但回望过去,人类曾经有过一次大胆的制度实验,尝试建立起一个覆盖天下的世界政治体系。这就是中国在周朝开创的“天下体系”。天下体系为我们克服现代政治的三大缺陷,提供了可以参考的解决方案。虽然不能直接套用,但至少,它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和对未来的想象空间。

接下来,我们就来仔细考察,赵汀阳推崇的“天下体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部分

什么是天下体系呢?它是在2000多年前,周公创制的一套世界政治秩序,由分封制度、礼乐制度和德治原则组成。道德的德,治理的治。德治原则我们后面再细讲。

说天下体系是世界政治秩序,是因为,天下体系的思考单位不是某一个国家,而是天底下所有国家,也就是当时的全世界。当然了,古代由于知识的局限,周人实际知道的地理空间只有很小的一片,不是真正的全世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象一个可以容纳天下所有国家的世界政治格局。

如果对标世界上其他古老文明,你会发现,这件事情很反常。按照一般的历史规律,部族社会自然而然发展成国家,然后从国家出发去思考政治问题。比如古希腊政治,就是从城邦国家开始的。

那么,周人为什么要突发奇想,直接超越国家政治,从天下开始建立政治秩序呢?可以合理推断,周人之所以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有特别超前的政治理想,而一定是为了解决某个特殊的政治难题。根据赵汀阳的推演,周人发明天下体系,是典型的“形势倒逼改革”。

让我们回到“武王伐纣”的历史现场。那时,周只是偏居中国西北部的一个小邦,到底有多小呢?据史学家考证,当时周的人口最多六七万。再来看殷商王朝这边。商朝的政治中心在中原地区,有发达的农业和技术,人口可能过百万。双方实力非常悬殊。

不过,商纣王暴虐无道、大失民心,而周文王和周武王相传很有美德,在小邦中很有号召力。当武王伐纣时,这些友邦纷纷发兵支援。周武王正是靠着友邦联军的支持,才一举击败了商纣王号称70万的大军。

灭商之后,周以一介小邦而获得了天下万邦的领导权,这是了不得的成就;然而,这也给周人出了一道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难题,就是:如何在自身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做到以小治大、以一治众?

在周之前,天下一直是由武力最强的部族作为霸主来实施统治,近代以来的世界霸权体系也是相同的逻辑。强者为王是自然秩序,也是动物界普遍存在的秩序,并不能算是人类的制度创造。

但现在,周人因为实力不够,在逻辑上就已经否认了霸权统治的可能性。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发明一种具有政治正当性的世界秩序,一种主要靠制度吸引而不是武力威慑的统治方式,这就是天下体系。

天下体系超越了国家利益,以“世界利益”为政治思考的出发点。道理很简单:如果周王只考虑本邦本部族的利益而不考虑天下万邦的利益,那么他就是在走商纣王的老路;历史已经证明了,连武力值爆表的商纣王都无法稳坐江山,实力弱小的周王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对周王来说,想要维持自己天下共主的地位,就必须把世界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把世界政治置于国家政治之上。

天下体系的核心理念,是“天下无外”原则。“无外”就是无所不包的意思,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它从根本上取消了“外人”和“敌人”的概念,没有人被认为是不可接受的外人,也不存在绝对的、不可化解的敌人。这就从逻辑上排除了“异教徒”概念,任何邦国只要愿意,都被邀请加入到天下体系中来。这才是《诗经》里说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

据考证,接受了周王分封而加入天下体系的诸侯国,共有七八百个。其中,周贵族和异姓功臣新建的国家,也就是“封国”,有71个;而原本就存在的国家,也就是“服国”,有600多个。在每个诸侯国之下,又有贵族士大夫的封地,称为“家”,这就形成了“天下—国—家”这三层政治单位。

这三层单位的政治秩序是同构的,非常像现在流行的“分形结构”:每个局部都是整体结构的复制,政治秩序在这个系统中是可以普遍传递的。也就是说,家庭的伦理秩序可以外推到天下,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而“天下无外”的政治秩序也可以庇护每个家庭,所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这就避免了现代政治中,国家层面推崇的价值在世界层面就崩塌了的情况。

当然,光有一个“天下无外”的理念还不够,你还必须给天下万邦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为什么要加入这个体系而不是独善其身。周公给出的理由,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德治”。

你可能立马会觉得,靠所谓美德去吸引别人加入,这也太虚了吧?很有意思的是,根据赵汀阳的理解,“德治”并不是伦理学原则,而是经济学原则。最初,中国的“德”和古希腊人推崇的“正义”概念差不多,是指一种正直、公正的做事原则。后来,“德”在公正的基础上多了一层意思,就是“让别人得到利益或好处”,有德就是做善事、给别人恩惠。

那什么是“德治”呢?按照赵汀阳的理解,它的真正意思是,公正地分配利益。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让天下万民在经济上得到最大的实惠和好处。比如周朝的土地政策,规定每个家庭都分得一定面积的土地,保证耕者有其田;同时规定土地不许买卖和转让,保证人人不会失去土地。在古代农业社会,只要每个人都拥有土地,那么基本生活资源就有保障,社会秩序就是稳定的。

这就是周公给出的“德治”的基本逻辑:给民众最大的利益,就能够实现民心所向;民心所向就是政治正当性的证明;有了政治正当性,不需要武力也能够维持天下秩序。也就是说,周公对当时的政治进行了重新定义:武力统治不是政治,只是统治而已,真正的政治是创造利益共享与普遍合作。所谓“力不能远,惟德能远”。从此之后,“德治”成为几千年来中国古代政治思想的核心概念。

我们看到,周公这个“德治”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政治正当性,这又进一步引出了“天命”概念。在周之前,统治集团所相信的“天命”是一个神秘概念,所谓“天命靡常”,就是说天命是反复无常、不可预测的。殷商部族的人为了保住“天命”,一直进行非常隆重的祭祀,甚至用活人献祭,以表达自己的虔诚。可到头来,上天却放弃了对商族人的庇护。

这时候,周人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天命观,认为上天决定保佑谁,不在祭祀,而在于你的德行能否配上天命。这就把“天命”和“德治”明确捆绑在一起:只有维持德治才能保有天命,而失德就失去了天命。

这等于是论证了周武王革命的合法性:如果统治者失德,天命就不再归他,那么革去天命就是合法正当的了。这种全新的天命观,固然是为了给武王伐纣找到政治正当性的依据,但同时,也为后世王朝的政治正当性设定了边界:没有一个统治者能永远保有天命,除非他能一直维持德治。周王朝自身也不能例外。

总之,通过“德治”,天下体系就能实现它的根本目的,也就是“协和万邦”。这又是一个很玄的概念,其实翻译过来就是,实现各个诸侯国之间的相互冲突最小化和相互合作最大化,达成赵汀阳所说的“关系理性”。

好,说到这儿,我们已经对“天下体系”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正是因为有创制“天下体系”的壮举,2000多年来,周朝一直被中国古代政治家当作模范王朝。听到这儿,你肯定马上又有一个疑问:既然周朝的天下体系这么好,为什么它还是崩溃了?好秩序为什么也会崩溃,这是一个需要严肃思考的问题。

对此,赵汀阳的回答是,恰恰是由于周朝严格执行了自己的“德治”标准,造成了德治的难以为继。前面说了,德治就是公正分利,但是,古代农业社会可分的“利”是极其有限的,只有土地。而到西周中期,所有能分的地都分完了。后世精英再也没有获得“分封”的机会,也就没人为了天下公利去建功立业了。同时,周王室为了维持天下体系的运转,要消耗大量的资源,但周王室并没有对各诸侯国征收重税,这就导致周王室的实力越来越衰弱,无力管制诸侯作乱。到春秋时期,天下体系已经名存实亡。

此外,周朝天下体系的崩溃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天下体系虽然建立了一个政治上的协作网络,但当时的物质条件和技术条件决定了,经济上的协作网络不可能真正建立起来,天下万邦通过协作能够产生的共同经济利益非常有限。一旦诸侯国发现,各自为政获得的利益要大于共享协作的利益,那么天下体系崩溃就是迟早的事了。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看出,天下体系的确是一个过于超前的政治实践,它所面临的制度上的根本漏洞,只有真正进入了全球化时代才能解决。周朝的天下体系早已经远去,只留下天下概念,作为我们对未来世界政治秩序的一种想象。

 

结语

好,这本书的核心观点,我就为你介绍完了。

最后,再说一点题外话。前面我们提到,周公创制的天下体系,包括了分封制度、礼乐制度和德治原则。其中,我们重点谈了分封制度和德治原则,只有礼乐制度没有展开说。这是因为,礼乐制度的具体规定离我们更加遥远,对未来也没有多少借鉴意义。

但是,如果我们进一步问:周公创制礼乐的目的究竟何在?赵汀阳认为,所谓“礼”,就是对不同的人、事、物分别给予不同的礼遇;所谓“乐”,不仅仅是音乐,而是指所有把生活经验转化为某种可以分享的美学表达方式。换句话说,分封制度和德治原则是关于利益分配的,而礼乐制度是关于人们的精神生活的。礼乐制度试图赋予日常生活某种神圣性,让人们感受到生活的意义。

这也在提醒我们,好的政治制度只是通往好生活的必要条件,却不是充分条件。最后,我用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一句名言作为结束:“即使知识说清楚了一切事物,生活问题仍然尚未触及。”

《天下的当代性》读书心得:本书深刻剖析了现代政治的缺陷,提出了周朝“天下体系”的世界政治构想,强调共同利益与合作的重要性,为全球化背景下的世界秩序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

《传统的发明》读书笔记

admin阅读(30)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传统的发明》。我们一般会觉得,传统就是从过去传承下来的东西,包括思想、文化、制度、风俗等等,这些东西怎么会是发明出来的呢?这就要说到这本书的核心观点了,它会告诉你,很多我们以为很古老的传统,起源的时间其实都离我们不太远,有的甚至是后人发明的。这个观点,就像戳破了一层窗户纸,会让你获得一种看待传统、看待历史的新视角。

如今,这个观点已经成了学界的共识。最早提出它的,就是我们今天要解读的这本书。严格来说,这本书不是一本专著,而是一本论文集。它一共有六位作者,其中最有名的,当然是写在第一位的作者,霍布斯鲍姆。在20世纪的历史学家里,霍布斯鲍姆肯定能排前几名。他最有名的著作是“年代四部曲”,是公认的现代史最佳入门读物。书的另一位主要作者叫特仑斯·兰杰,他曾经是霍布斯鲍姆的同事,他们都是英国最有名的历史学刊物《过去与现在》的主编。1993年,他们一起主办了一场研讨会,主题是霍布斯鲍姆提出的概念“传统的发明”。

像这样的学术研讨会,全世界每年要举办成千上万场,每场都会出一本类似的论文集,但是能像《传统的发明》这样,成为学术畅销书,翻译成多国语言,而且快30年过去了,依然有人再版,那就少之又少了。

这本书一共有七章,开篇和结论是霍布斯鲍姆写的,提纲挈领,表明观点。中间是其他5位作者从不同角度写的个案,讲的都是各种被发明出来的“传统”。解读的第一部分,我想给通过书里的第一个案例——苏格兰短褶裙的故事来回答,我们为什么要发明传统?

单看这一个案例,我们可能会觉得,发明传统只是偶然现象,但是在这么多学者的共同努力下,有了这么多案例,你就发现,发明传统这个事,非常普遍,第二部分,我会先来解释这背后的原因,然后为你分析,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成为新的传统?

 

第一部分

好,提起苏格兰的传统,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短褶裙、风笛,今天的苏格兰人也把这些当作自己的民族传统,但是,这篇文章的作者(休·特雷弗-罗珀)一上来就告诉我们,其实短褶裙在18世纪才出现,不仅短褶裙,整个苏格兰的文化传统,都是后人的发明。

仔细想想,这事还挺奇怪的,既然短褶裙不是古代苏格兰人的服装,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呢?既然有人早就说出了真相,为什么苏格兰人还将错就错,依然把短褶裙当作自己的民族服装呢?

下面,我们一起跟着作者来侦破这场历史疑案。

破案之前,我们需要先回顾一下苏格兰和英格兰的纠葛。今天的英国包括四块地区,南边是英格兰,北边是苏格兰,西边是威尔士,还有爱尔兰岛北边的一小块,也叫北爱尔兰。英格兰人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剩下的三块地方,他们的祖先都是凯尔特人。几百年前,这里也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经常打仗。13世纪,英格兰征服了威尔士,下一步,当然就是征服北边的苏格兰。但是,英格兰一直没能如愿,直到500年后的18世纪,英格兰和苏格兰才和平地合并成了一个国家,也就是大航海时代的大不列颠国。

在和英格兰合并之前,苏格兰人其实不能算一个独立的民族,也没有自己的文化传统。生活在这里的,是从爱尔兰岛上过来的移民,当然了,他们也不穿短褶裙。

你想想,苏格兰和英格兰突然合并,肯定会有矛盾冲突。1745年,苏格兰高地人就发起了一场叛乱。需要解释一下,苏格兰高地,给外人的感觉,是这里最有苏格兰特色。这场叛乱最终失败了。叛乱让英国政府下定决心,加强对苏格兰的管理。他们颁布了很多法案,比如解除武装,剥夺首领世袭权,禁止当地人穿苏格兰特有的服装,其中就包括短褶裙。

然而,这条服装禁令,其实是个误会。就在禁令颁布之前不到20年,苏格兰还没有人穿短褶裙。它是一位英国企业家在1726年的时候发明的,他的名字叫托马斯·罗林森。罗林森家族在英国历史很悠久,他们主要做金属冶炼生意。英格兰和苏格兰合并,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因为这样他们就能开发北边的苏格兰高地,获取木材。罗林森在当地开厂,就得雇佣当地人。在他来之前,当地人习惯穿一种宽大的披风,但是这种衣服只适合在山上睡觉,不适合在工厂干活。罗林森是个实干家,他决定简化这种麻烦的衣服,把披风分成了两截,这样,工人干起活来就方便多了。披风分开之后,下面那截就成了短裙,罗林森还给裙子设计了褶子。苏格兰短褶裙,就这样出现了。

有意思的是,1745年的那条服装禁令产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效果:一方面,是让刚开始穿短褶裙的高地平民放弃了这种衣服,他们很快就移风易俗,习惯了英格兰人的裤子。如果你去当时的苏格兰高地旅行,肯定完全感觉不到任何苏格兰特色,看不到短褶裙、也听不到风笛的声音。另一方面,禁令也激起了苏格兰高地贵族和军人保护自己文化传统的自觉。当时,高地贵族会穿着短褶裙请人给他们画像,以显示自己苏格兰人的身份。濒临消失的高地文化,在贵族圈子里成了一种时尚,就像今天流行的古风形象照。另外,英国军队里有一支苏格兰高地兵团。这支兵团因为骁勇善战获得了特权,不用遵守服装禁令。他们就把有民族特色的短褶裙,当成了自己的标志性服装。

当时,不是没有人知道真相。有一个学者就特别反对苏格兰人穿短褶裙,他写学术文章、劝说贵族,让他们穿真正苏格兰传统的长裤,不要穿英国企业家发明的短褶裙。可是这些努力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有一位上校,叫斯图尔特,16岁就参加了高地兵团,一直穿短褶裙。他坚信,短褶裙就是高地的传统服装。他的判断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很有说服力,影响很大,还出版成了书。

斯图尔特上校还创建了一个青年社团,推广他心目中的古代高地服装。在一次盛大的外交活动上,斯图尔特上校要求所有参加的人穿短褶裙,显示民族特色。这场活动,成了一场大型化装舞会。这可把短褶裙布料的制造商乐坏了。在那之前,他们的顾客只有高地兵团,如今,短褶裙成了一门大生意。

可是,那个时候,短褶裙不过出现了几十年,它并没有真正的传统,比如颜色、图案到底跟苏格兰的部落和家族有什么关系?你根本就找不到历史资料。对工厂来说,如果很多人想穿短褶裙来凸显苏格兰风格,那到底应该生产什么颜色、什么图案的短褶裙呢?

这时候,一对精明的骗子兄弟适时出现了。他们能言善辩、善于社交,就像《皇帝的新装》里的两位裁缝,迷住了苏格兰的贵族。人们相信这兄弟俩精通苏格兰历史和文化。他们出版了一本书,专门讲苏格兰的服装传统。他们在书里证明了短褶裙在苏格兰有悠久的历史,而且是中世纪流传下来的。这个观点虽然是一派胡言,但是还是有人认可。半个世纪之后,有一位古文物研究者就赞叹道:这本书是高地服装史的基石。后来有关苏格兰服装的著作也都参考了这本书。更重要的是,这本书成了当时短褶裙布料制造商的参考书,为短褶裙生意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短褶裙,就这样,彻底成了苏格兰的传统服装。

说到这里,我们会发现,这个案子好像根本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罪犯。始作俑者罗林森只是想让工人干活的时候更方便一点。颁布禁令的英国政府,或许只是因为叛乱的人穿了这种服装。推广短褶裙的斯图尔特上校真的认为,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在穿短褶裙不是一个笑话。制造商呢?生意好,他们没理由拒绝啊。那么,那两个骗子,他们为什么要编这个谎呢?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能让他们在苏格兰贵族的圈子里更有地位,更受欢迎。

所有人都好像陷入了一个“局”里,这个局到底是什么呢?这篇文章也给出了答案,就是苏格兰人的身份认同危机。我们刚才说了,苏格兰这里,聚集的是爱尔兰移民,他们的文化是爱尔兰的二手货。所以,跟英格兰合并,给苏格兰人带来了一场文化危机,因为他们必须切断自己跟爱尔兰的关系,可一旦切段关系,他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他们没有自己的历史,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化。

所以说,苏格兰人打从心底里希望,他们的民族也有悠久的历史、辉煌的文化。有人就找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证明苏格兰这片土地上的祖先不只是爱尔兰人,也有本地人。这个传说就是,古代有苏格兰人曾经抗击过罗马军队。

传说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很有用。18世纪,有好几位学者肯定了这个说法。首先,有人把一些爱尔兰史诗里故事发生的地点,从爱尔兰搬到了苏格兰。这样一来,苏格兰人就有了自己的史诗,也就等于有了自己的历史和文化。接下来,有一个牧师又提供了助攻。这位牧师说,人们只知道爱尔兰人有史诗,是因为爱尔兰人从苏格兰人那里剽窃了他们的作品。

这个骗局非常成功,甚至骗过了英国著名历史学家,《罗马帝国衰亡史》的作者爱德华·吉本。有了大师的加持,这个骗局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在18世纪中后期,几乎人人都相信,苏格兰有悠久的历史,甚至比爱尔兰、英格兰更古老。

这个谎言就像是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等着后来的人一起来圆谎。神秘古老的苏格兰,它曾经是什么样的?有什么传统?都需要有人来回答。这就是短褶裙成为苏格兰民族服装的根本原因。参与这场骗局的人,他们都相信,或者宁愿相信,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爱尔兰人一样是一个独立的、高贵的民族,苏格兰高地有自己辉煌的历史和文化。对他们来说,短褶裙,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明。

我们为什么要发明传统?因为我们需要身份认同,我们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和谁在一起。传统,就是这个时空坐标系。一方面,它会连接过去,哪怕这个过去是想象出来的,这就是坐标系的时间轴;另一方面,它一定是一种集体活动,能够让你和周围的人发生联系,也就是这个坐标系的空间轴。所以,有了传统,你就能在世界上、在宇宙中,找到自己的坐标。

 

第二部分

苏格兰的情况其实挺特殊的,在这里生活的人,本来没有独立的民族,也没有自己的文化,一旦遇到历史变局,他们就不得不靠发明传统来重新定位自己。这样看的话,发明传统,好像是一个独特的现象。

但是,书里还提到了很多其他的例子,比如英国皇室的庆典、法国的初等教育、美国人对国旗的崇拜,还有五一劳动节、奥林匹克运动会、足球和高尔夫球这些运动,等等等等。现代西方社会的很多文化现象、风俗习惯,都可以说是被发明出来的传统。发明传统又好像是一个特别普遍的现象。

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章,霍布斯鲍姆探讨了这个问题。这一章的题目就叫做“大规模生产传统”。他说,现代西方社会的很多传统,都是在一战爆发之前的三四十年里,也就是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集中发明出来的。这是因为,那个时候,整个西方社会都在经历一场大变革,从古代进入现代。古代社会稳定的秩序都被打破了,国家和民族的边界在变,旧的等级制度也被推翻了。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一个置身在这场巨大变化中的人,都要像18世纪的苏格兰人一样,重新定位自己。这就是为什么,那段时间的欧洲人会大规模地发明传统。

说到这里,自然会产生一个疑问,是不是当时出现的各种新的思想、文化、制度、风俗,都能成为新传统呢?显然不是。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东西,能够成为新传统呢?下面,我们就来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霍布斯鲍姆特别强调,被发明的传统不能只是抽象的思想、制度,必须是一种实践活动,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必须落地,让人人都能参与。

举个例子。现代国家是一种全新的制度,但是国家看不见、摸不着啊。这样一种制度,怎么成为传统呢?它一定要落实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上,比如国旗、国歌、纪念碑,还有国庆节。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在一战之前,现代国家普遍出现的时候才集中发明出来的。

以法国为例,19世纪60年代,正是法国第三共和国时期,当时的政府已经意识到,发明传统是维护共和国的有效手段。他们做了很多尝试,比如在全国各地建立纪念雕像。最常见的就是“玛利亚娜”雕像。“玛利亚娜”是法兰西共和国的象征。有一幅描绘法国大革命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中间那个举着三色旗的女人,就是玛利亚娜。那个时候的法国,从乡村到城市,从学校到广场,到处都在立“玛利亚娜”雕像。我们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在法国开个工厂,生产“玛利亚娜”雕像,肯定能发大财。

除了雕像,当时的法国还出现了一种重要的新传统,就是国庆节。我们知道,法国国庆是7月14日。这一天是法国大革命的开端,是为了纪念1789年7月14日巴黎群众攻克了象征封建统治的巴士底狱。一个日子再重要,它本身也不能成为传统,一定得有一些具体的大家能参与的活动。所以,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能在巴黎看到各种庆祝活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跑上街头,一起跳舞、一起看烟火。法国的国庆节,正是因为有了游行、舞蹈、看烟火这些具体的庆祝活动,才成了一种新传统。

不过,如果这个活动不能重复,它就是一次性的,也不可能成为传统,重复才能让活动成为行为规范。所以发明传统的第二个要点,就是这个活动得是可以重复的。关于这个问题,霍布斯鲍姆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洞察。他说,现代体育就是现代社会区分阶层的新传统。这就跟体育运动可以既容易参与,又容易重复,有很大关系。

一战前那段时间,欧洲出现了很多新的体育运动,而且都发展得很快,比如网球。网球是英国人在1873年发明的,然后快速流行,1877年就有了国家锦标赛,1900年就有了国际比赛戴维斯杯。还有一个例子,也能体现那段时间出现的新运动特别多。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有一个传统,每年要举行一场体育比赛,1860年以前,这个比赛只有4个比赛项目,比如板球、划船。到了53年后的1913年,比赛的项目不仅多了一倍,而且大变样,变成了冰球、曲棍球、拔河、击剑和赛车等等,今天更常见的运动。

那个时候,不同的阶层人,会选择不同的运动。这是因为如果我跟和我同样阶层的人,都喜欢一种运动,参与一种运动,我们彼此之间就能形成认同感,这跟苏格兰短褶裙是一个道理。足球刚出现的时候,是一种中产阶级的娱乐项目。1855年之后,它迅速职业化,足球队里的球员是从工人中选拔出来,看球赛的也大都是工人,于是足球就变成了工人喜爱的运动。当时,足球赛在英国很普及,当天的比赛,是工人下班后在酒馆里最好的谈资。围绕足球就形成了一整套工人阶级的新传统。比如足球比赛足总杯,比如周末聚集一起看球,还有英国的球迷文化,就是为了自己支持的队伍,甚至会跟其他队伍的球迷打起来。

与此同时,高尔夫成了典型的中产阶级运动。中产阶级发现,强调一种体面的生活方式,能够把自己跟更低的社会阶层区分开。高尔夫球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它需要特定场地,而且容易参与,很容易设置门槛。如果说工人阶级运动的特点是职业化,那么中产阶级运动的特点就正好相反,是业余化。从这段历史来看,有人说,在西方社会球越小格调越高,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到这里,你可能还会有一个疑问,我们一直在说发明传统,“发明”这个词,给人感觉是一种主动的行为,但是刚才说到的所有例子,好像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主体,传统到底是由谁发明的呢?霍布斯鲍姆的答案是,发明传统需要依靠两种力量:一个是自下而上的社会力量,另一个,是自上而下的政治力量。这两种力量,有时候独立发挥作用,有时候是一起发挥作用。

我最后想给你举的这个例子,就是五一国际劳动节。最初,5月1日成为一个纪念日,是为了纪念1886年5月1日美国的一次工人罢工。工人当时的诉求是想减少工作时间,实行8小时工作制。这件事影响很大,所以,没过几年,有人就想纪念这次罢工,把5月1日定为了纪念日。这样一个日子,应该怎么纪念它呢?当时的人想到了两个办法:一个是利用工人阶级特有的标志,来强化这个节日的意义,像徽章、标语、红旗,还有激昂的演讲;另一个办法,就是借鉴传统民间节日的活动,意大利人就说:天主教徒有复活节,工人也将有自己的复活节。五一节,就成了工人阶级的节日,成了一种新传统。你看,这个阶段,五一节成为传统靠的完全是自下而上的社会力量。不过,这个故事还没有完,几十年之后,德国人发现,五一节这个新传统很有影响力,他们想要利用这种力量。所以,他们就把五一节变成了德国官方的劳动节。你看,自上而下的政治力量,也加入进来了。他们这么做,就削弱了这个节日跟工人的关系,让五一节成了普遍性的劳动节。五一劳动节这个新传统,就是靠着政治和社会这两种力量的合力形成的。

这部分我们说,什么样的东西能成为新的传统?它必须是一种具体的实践活动,而且可以重复;它是靠政治和社会这两种力量形成的。反过来说,发明传统,就是找到一种有象征意义的实践活动,然后不断重复它,让参与的人跟过去建立联系,跟周围的人建立联系。我想,这个观点,对于我们今天制造流行,也同样会有启发。

结论

好,《传统的发明》这本书,就讲到这里。霍布斯鲍姆说,发明传统就是想在巨大的变化中,重建一种不变的东西。正是这种对比,让过去两个世纪的历史学家,对传统的发明如此着迷。所以说,他们出版这本书,不只是要告诉我们曾经有过这些现象,他们是要鼓励更多的人来研究类似的课题,示范一种新的历史研究方法。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一种看待传统,看待历史的新视角。

《传统的发明》读书心得:本书揭示了许多传统实为近现代发明,强调传统需通过具体实践活动并重复形成,展示了传统发明背后的政治与社会力量,提供了理解传统与文化传承的新视角。

《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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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

这本书的作者是著名历史作家郭建龙老师。2017年,他写了一部《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使他在历史圈子里声名鹊起。之后他陆续写了《中央帝国的军事密码》,以及今天的要为你介绍的《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这套“密码三部曲”给我们提供了一组从经济秩序、军事秩序、精神秩序重新理解古代中国的视角。

不过,今天要谈的这个“哲学”和我们经常说的那个“哲学”不太一样。在古代中国,“哲”这个字本来有智慧的意思,比如孔子的弟子中有十位特别优秀,他们就被称为“孔门十哲”。而我们现在常说的“哲学”,是近代日本人从西方翻译来的,主要讨论的是“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何处去”这些问题。但今天的《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这里的“哲学”更倾向于政治思想的意思。

为什么郭建龙老师要用“哲学”这个词来指代政治思想呢?我们看这本书的题目《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这里的哲学特指“中央帝国”的哲学,也就是古代中国的哲学。郭建龙老师认为,在古代中国,哲学与政治统治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古代中国的哲学首先要回答的是政治问题,解答完政治问题之后才会延伸到其他领域,产生出新方向和新内容。

那古代中国最重要的政治问题是什么呢?古代中国历代统治者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皇位如何坐得稳。只建立经济秩序和军事秩序还不够,要想让百官和百姓,打心底里敬畏自己,还需要建立一套精神秩序,这就是《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要讨论的问题。

试着归纳一下,这本书提到的“哲学密码”主要包含三个要素,基础是君权天授,核心是儒教主导,巩固靠官方教化。虽然说“皇位如何坐得稳”是每位古代帝王都要面临的问题,但不同时期,具体情况有所差别。有的时候,同样的问题还会反复出现。所以,郭建龙老师提出,这套“哲学密码”在古代中国政治思想史中,会呈现两个变化周期,第一个周期是从西汉开始到隋唐,第二个周期是从宋代开始到清代。

这本书的内容非常丰富,由于时间关系,我们选择把汉代作为典型案例,具体分析“哲学密码”的三个要素。古代中国的其他历史时期,我们放在历史维度中进行类比观察。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内容,推荐你花点时间翻看原书。

 

第一部分

提到中国哲学,我们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儒、墨、道、法、阴阳各大流派竞相争辩、灿烂夺目,这是任何一本讲中国古代哲学的著作都要大书特书的。但是,打开这本《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我们会发现,第一章竟然直接跳到汉代。也就是说,先秦哲学被完全舍弃了。

我们还是得回到“中央帝国”这个主体。前面提到,在古代中国,哲学存在的第一要务是解决统治合法性的问题。哪个王朝最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呢?

当然就是汉朝。在汉代以前,论证统治合法性有两个主要途径,第一是造福天下百姓,第二是自身血统高贵。拿上古三代夏商周来说,夏、商、周这三个政权都建立在黄河边上。传说,夏商周的始祖曾一同治水,他们的后裔分别成为三个王朝的创建者。是真是假暂且不论,通过这个故事,我们知道,夏、商、周三代由于祖先做出过贡献,维护了华夏民众的生存,所以,夏商周统治者的合法性没有太大问题。

再看秦朝。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统一全国建立了秦朝。虽然秦朝只存在了十多年,但秦国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0世纪末,周天子的分封。也就是说,秦朝建立以前,秦国已经有近七百年的历史,秦王嬴政身体里流淌的是古老的贵族血液。而且,秦始皇第一次建立统一大帝国,号称“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所以,秦朝统治者的合法性问题也不大。

但是到刘邦这里,问题就比较麻烦了。刘邦的父亲刘太公老爷子是种地的,血统高贵这一条刘邦是沾不上了。那造福于天下这一条靠不靠谱呢?

刘邦认为,汉朝建立,还天下太平,当然算是造福天下。麻烦的是,这份功劳并不只是刘邦一个人的,它还属于早年间一同辛苦创业的兄弟们。这意味着胜利的果实要与功臣一同分享。但刘邦从年轻的时候,就非常羡慕秦始皇至高无上的君威。秦始皇统一全国后周游各地,一次经过刘邦家乡,刘邦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

那刘邦怎么才能把自己从一个聚众起义的混混打扮成众人膜拜的皇帝呢?

这时,一堆知识分子跑来出谋划策。有人建议通过礼仪来强化统治者的地位,也就是借助各种仪式贬低臣民,强调皇帝高人一等。跟刘邦一起打天下的很多将领,都经历过项羽时代,甚至接受过项羽的分封。所以,他们会理所应当地要求分享刘邦的权力。刘邦通过简单模仿秦朝的礼仪来区分君臣的尊卑,功臣们只会觉得太离谱、太滑稽了。被逼急了,这些功臣们甚至起兵反抗,虽然叛乱都被平定了,但也说明,想通过礼仪强行抬高皇帝,过于简单粗暴。

紧接着,法家和道家跳出来。他们认为刘家王朝的合法性可以建立在人们的适应之上,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只要过个几十年,人们适应了新的社会秩序,就会接受刘家人做皇帝。具体的操作方法,法家主张加强管理,像秦朝一样通过严刑峻法,让百姓畏惧而不敢反抗。而道家主张放松控制、与民休息,让百姓富足而不再想反抗的事情。这两种措施在汉朝初年都起到稳定社会的作用,但仍然没有解答那个根本问题,“为什么只有刘氏才能当皇帝,而别人不能当”。

到这儿,我们其实一直都在绕着两个要点转圈,一个是血统合法性,一个是造福于天下。但这两条道,刘家人用了各种办法都走不通。

有人出主意,既然传统的道路走不通,那就开辟一条新的道路。通过创造一套理论,一劳永逸地证明,从刘邦开始,他和他的子孙就是天生的皇帝。刘家人背负着“天命”,管理天下。换句话说,刘家的统治是上天应许的。俗话说天命不可违,人们应该顺应天命,服从刘家的统治,谁要胆敢反抗,那就是在反对天命,人人得而诛之。

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君权天授”,这是中央帝国哲学密码的第一个要素,也是古代中国政治思想的目标和基础。

其实,拿“天命”说事儿,并不是刘家人的首创,周朝灭掉商朝的时候,打的也是类似的旗号。只不过那个时候,周王室直接管理的地区总共也没多大。但是汉朝,皇帝要想让幅员辽阔的土地上所有人都信服他的权威,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第二部分

谁来完成这套论证,让天下人信服呢?

答案是儒教。儒教主导是中央帝国哲学密码的第二个要素,也是古代中国政治思想的核心。

请注意,这里说的是“儒教”,而不是儒家或者儒学。儒教是汉代学者新创造的,不同于先秦儒学。先秦儒学只对人类社会感兴趣,主张“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但汉代儒教的心思可就大多了,它是以儒家思想为招牌建立的宗教体系。它要探求宇宙天地到人体发肤的一切学问,并通过获得的真理,来影响社会政治,约束人们的行为,让汉朝民众幸福地生活在真理之中。因为这套理论不只是纯粹的学说,还带有强烈宗教色彩,所以称为儒教。

那儒教是怎么产生的,它又怎么能获得主导地位呢?

在这里,要提到两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一位叫公孙弘,一位叫董仲舒。以公孙弘为代表的一帮人,给汉朝皇帝找到一条论证合法性的路径。而董仲舒把这条路走了下去,最终完成了“天人合一”的哲学论证。

我们先看公孙弘。公孙弘年轻的时候在监狱当过狱卒,但因为犯罪被免职。后来,走投无路的公孙弘,到渤海海边放猪。到四十多岁,他开始抄写、背诵一本叫《春秋公羊传》的书。正是这本书改变公孙弘个人命运,同时影响了汉代历史发展。

话说春秋末年,孔子编修了多部经典,其中有部《春秋》,是孔子根据鲁国的史书编订成的。但《春秋》太过凝练,两百四十多年的历史只用一万六千多字就写完了,字数只相当于两篇半「每天听本书」文稿。于是,出现了很多解释说明《春秋》的著作,它们被称之为“传”。《春秋公羊传》就是其中一部,简称《公羊传》,据说是战国时期一位叫公羊高的齐国人完成的。

《公羊传》有一个鲜明的特色,就是宣扬大一统理论。比如,孔子为什么编《春秋》呢?《公羊传》认为,这是孔子为了拥护天子,推崇“大一统”思想。《春秋》开篇有三个字“王正月”。正月好理解,是个时间。按照周朝的历法,每年的十一月是正月。前面那个“王”是什么意思?《公羊传》认为,这个“王”指的是周朝的开国君主周文王。“王正月”意思是,十一月作为正月这项规定,是周文王当年制定的。《春秋》这部书是从鲁国的视角来记录历史的,但惜墨如金的孔子他老人家竟然写了“王正月”这几个字,目的是为了给后世皇帝提供治理天下的样本,告诉后世的臣民,无论何时,都要尊奉唯一的天子。

公孙弘的学问虽然不是很高,但他非常善于利用《公羊传》满足皇帝统治的需要。

有这样一个案件。一名游侠叫郭解(guō jiě),读guō xiè也可以。郭解生活得很贫苦,但仗义执言,经常在乡里维持公道,比当地官员还有威望。一次,朝廷要为汉武帝修建陵墓,下令要把一批富人迁到陵墓地区。郭解是贫苦人家,本不应该在列,但是有人使坏故意把他列进去。有人替郭解打抱不平,就把使坏的那个人杀了。这桩命案,郭解并不知情,按理说官府不应该追究他。但公孙弘很清楚,汉朝皇帝最讨厌的就是郭解这类人。郭解的声誉比当地官员高,意味着郭解弱化了朝廷在当地的影响力。于是,公孙弘引用了《公羊传》中“诛首恶”的精神,杀人的事情,虽然郭解不知情,但这个恶果是因郭解而产生的,他就是首恶,必须被处死。

因为对《公羊传》的活学活用,年近七十的公孙弘受到汉武帝的赏识,他在六年的时间里,从一介平民,成为当朝宰相。一时间,人们都纷纷学习《公羊传》,很多出色的“公羊学者”加入为皇帝辩护的队伍中。

在这群人当中有一位格外重要,这就是董仲舒。前面说的公孙弘是一位深谙皇帝心理的政治家,而董仲舒则是一位出色的理论家,在他手里,汉代皇帝的合法性论证得以完成。

董仲舒写过一部《春秋繁露》,他原本也想模仿《公羊传》,通过注释《春秋》帮汉代皇帝说好话。但董仲舒东一扫帚西一耙子,把这部作品写成了杂谈,内容非常庞杂,所以《春秋繁露》也可以被称为《春秋杂谈》。如果论文笔,它跟同时代的司马迁、司马相如相比,那绝对是三流,但汉代人却认为它的经典性远超司马迁的《史记》。事实上,《春秋繁露》在古代中国的政治思想史上的确意义重大,它标志着儒教的正式诞生。

董仲舒最核心的观点是“天人合一”。核心内容就是说,人类社会的规律与老天爷的运行规律是合一的,人类生活的目的就是遵从老天爷的意志。而皇帝是老爷天在人间的代表,是天选的,不容置疑的,人类要无条件服从。既然老爷天选择了刘氏作为天子,那么所有反对皇帝的反抗就是非法的。

当然只拿出一套说辞还不够,董仲舒还提供了许多配套措施。比如,“改正朔”,每年第一月叫“正”,每月第一天叫“朔”。王朝确定正朔,目的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地位。比如夏朝以一月为正月,商朝为强调自己的合法性,把正月改为十二月,后来周朝又改为十一月,秦朝再改为十月。不过,汉武帝没有继续改为九月,而是把正朔又改回了夏朝的一月。直到今天,正月还是农历的一月。汉武帝的举动意在说明,汉朝已经完成循环,历法以后不再需要更改了。

另外还有“易服色”。这套理论是从阴阳家那边借鉴来的。按照五行理论,每个王朝都对应五行中的一种“德”,并占有相应的颜色,比如秦代是水德,崇尚黑色。按照五行相克的说法,汉朝取代了秦朝,所以按照“土克水”的理论,汉朝的“德”便是“土德”,崇尚黄色。

还有“制礼乐”,也就是采用儒家的礼乐制度,对各个阶层进行标准化引导,通过这个办法维持社会等级秩序。

董仲舒通过构建这一套无所不包的理论,完全满足了汉朝皇帝的统治需要。郭建龙老师这样说:“我们可以把他当作中国古代的康德,利用当时的认知水平,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天地人生观,用以束缚住人们的认知。”

 

第三部分

好,既然儒教这套理论框架搭建完毕了,怎么才能让世世代代的大汉子民都相信它呢?这还需要汉朝国家力量的推动,把这套理论渗入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中央帝国哲学密码的第三个要素,是官方教化,这也是古代中国政治理论的巩固环节。

把儒教理论纳入司法体系,就是一种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法。研究《春秋公羊传》的学者们认为,《春秋》中有大量的“微言大义”,每个字背后都有精深的道理。这套东西被纳入汉代司法审判中,后世称之为“《春秋》决狱”。

比如,《公羊传》主张“责知诛率”,知情不报,与犯罪者同罪,同时严惩首恶。还有“原心定罪”,断案的时候,不看犯罪结果,只要意图是坏的,哪怕没有后果,也要重判。这些原则听起来很蛮横,而且制造了很多冤假错案,但与死板的世俗法比起来,《春秋》的模糊性可以给皇帝提供巨大便利。官员在进行司法审判的时候,常常会请示皇帝的意思,根据皇帝的喜好再查找经书,制定新的判例。事实上强化了汉代皇帝的个人权力,巩固了大一统。

但是,这还不够,因为只有掌握知识分子和官僚群体,汉朝皇帝的江山才能稳固。针对知识分子,汉代设立“太学”,作为全国的最高学府。对于官僚群体,朝廷也搞出一套基于儒教精神的选官体制和晋升考核体制。通过把读书人与人们的官运结合起来,儒教被灌输进汉代社会的骨髓之中,以此保证汉室江山的长治久安。

假设,你现在生活在西汉时期,你是广川人,广川在今天河北衡水,你恰好和董仲舒大人是同乡。你读书读得好,特别是《公羊传》学得很不错。由于你已经满十八周岁了,当地负责挑选读书好苗子的人就把你推荐给广川郡郡守。郡守也收到了广川郡其它地方报送的人才名单,于是进一步汇总好提交给朝廷的太常官。太常负责宗庙礼仪和文化教育事务。最终,太常官员从全国各地选送的好学生名单中严格筛选出五十人,安排进入汉代最高学府太学学习。

很幸运,你得到太常的认可,成为太学生。你会有一位博士作为你的导师。博士就是掌通古今,为皇帝提出参考意见的人才,相当于资深学者加政府智囊的身份。秦朝就曾经设立了数十个博士,汉代把这个职位保留了下来。汉初,博士对一切哲学学派开放,并没有门户之见。但是,后来汉武帝把除了儒教以外的其他学派的博士点都去掉。所以,指导你的博士,擅长的当然也是儒教经典。

对了,和你一起进入太学的还有隔壁乡的张三。由于你们进入全国最高学府,所以在太学学习期间,国家会免除你们的徭役和赋税。一年后,考核来了,张三不合格,只能卷铺盖回乡。而你通过了考核,朝廷让你去太常当了个小职员。

虽然进入了国家系统,但你仍然努力研习《公羊传》。几年后,你获得一个晋升的机会,而官员的递升也要考察儒教的那套东西。你顺利通过了考试,获得了晋升。又过了十几年,你发现,身边原本有很多不同政见者,后来自己的同事都变成熟读儒教经典的同道中人。

几代人过去后,整个社会都被儒教化了,汉朝皇帝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之后的古代中国历朝历代都看到了汉朝皇帝的成功,所以纷纷学习。在论证合法性的问题上,基本上都延续了大同小异的路数。第一步,基础目标是“君权天授”,比如赵匡胤要反复强调,那件黄袍出现在自己身上,是上天的意志,自己是完全被迫的。第二步,核心动作是儒教主导,南宋知识分子也打着孔圣人的旗号,搞出一套南宋版的“君权天授”理论,叫作“道学”,提倡“存天理,灭人欲”。第三步,官方教化。南宋以后,出现有一本风行几百年科举参考书,叫《四书章句集注》。参加科考的学生们,人人都爱它。

难道这个系统就没有漏网之鱼吗?比如有人就是不愿意进入,或者说有人在里面待腻了,觉得什么“君权天授”“微言大义”太单调乏味了,所以跳出去搞搞别的。毕竟民间的道教、隔壁印度半岛传来的佛教听起来好像蛮有意思的。

 

第四部分

最后,我们简单看一下,在古代中国的历史维度中,君权天授、儒教主导、官方教化这三个要素,会出现什么别样的面貌。

由于历朝历代都要解决统治合法性的问题,所以古代中国政治思想会出现一定的周期化特征,郭建龙老师提出,西汉之后的古代中国的哲学,是一个不断“思想格式化”与”反格式化”的历史。也就是,历代皇帝会通过格式化清除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统一为朝廷规定的内容。但民间不乏刺头,会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反抗。

西汉前期,皇帝们在儒教知识分子的帮助下,摸索出一套以“君权天授”为特征的哲学体系,并通过教育系统和选官系统将这套哲学强行灌输给整个社会。久而久之,“微言大义”那一套搞得人们神神叨叨。发现一只白色的野鸡,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天降祥瑞。当闪电之后,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打雷下雨,而是认为有人做错了事惹恼了老天爷。

由于汉朝的官方哲学缺乏思辨性,所以,从魏晋时期开始,社会发展出一种叫“玄学”的东西,来反格式化。“玄学”虽然没有构建出一个统一的世界观,但它把怀疑精神和逻辑思辨作为武器,大胆地跟汉朝官方哲学叫板。政府当然不会放任这种现象,所以再一次格式化。“玄学”分裂,一帮人向皇帝投诚,另一帮人倒向了享乐主义。

这时,印度佛教的传入接管了思辨一脉,由于佛教在思辨和逻辑方面比本土的学术思想更胜一筹,儒教跟佛教辩论起来,那根本不是对手。再加上一直在民间很活跃的道教,唐代出现了三教并存、互相竞争的格局。这就导致中央帝国的思想系统显得过于杂乱松散。安史之乱后,以韩愈为首的文人就将帝国的散架归结为思想不统一。

所以,宋代文人们再次追求建立统一的哲学体系,古代中国的第二个格式化与反格式化周期开始了。

南宋时期,“道学”逐渐成形。宋代的“道学”吸收了很多佛教哲学思辨的因素,它与汉代儒教的区别是,汉代儒教认为作为宇宙的“天”是有意志的,不听话,就会被老天爷责罚。而宋代“道学”的宇宙真理变成了没有意志的“天道”。这样,官方理论就不会像汉代哲学那样被轻易戳破。从元代到明代初期,科举考试都将“道学”的理论树为正统。

到了明代,一次新的反格式化在民间蠢蠢欲动,人们提出要遵从内心,反对无所不在的天道,这就是“心学”。但“心学”也引发一些问题,一些人以顺应内心为借口,堕入了享乐主义陷阱。

到了清代,由于受到西方实证主义的影响,古代中国传统的哲学体系发生了变异。人们不再对“天地君臣”那些空泛的大道理感兴趣,而是选择研究可以证伪、可以逻辑思辨的对象。例如,考据学派的研究方法已经和西方的科学实证主义非常类似。这是对中国哲学体系的一次彻底反叛,意味着古代中国政治思想的终结。

 

结语

回头来看,这本《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给我们提供了一种重新认识古代中国政治思想发展的视角。统治合法性问题是古代中国历朝历代都要面对的,却也是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因此,会出现多重的反复。君权天授、儒教主导、官方教化这三个要素影响了古代中国政治思想两千年。

我们结合郭建龙老师的另外两部“帝国密码”来看。了解中央帝国的建立和维系,不仅要看懂“财政密码”和“军事密码”,也要看懂“哲学密码”。和平时期,财政维系帝国的运转,战乱时期,军事重建帝国的秩序,而无论是和平还是战乱,政治哲学都是塑造中央帝国两千年历史的精神黏合剂。

《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读书心得:本书深入剖析古代中国政治哲学,揭示君权天授、儒教主导、官方教化三大要素,展现古代帝王巩固统治的智慧与手段,为理解中国古代政治思想提供了独特视角。

《法老的宝藏》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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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给大家分享的读书笔记是《法老的宝藏》。

这本书里说的法老的宝藏,可不是电影《夺宝奇兵》里神秘宝物,而是在当时非常常见的一种东西,莎草纸,其实就是当时记录信息的纸。

在这本书里,作者结合考古发现,为我们还原了一个完整的莎草纸兴衰史。莎草纸在公元前3000年前被发明,从那时候开始它在影响着古埃及甚至是整个西方文明,但是到公元1000年的时候,莎草纸短时间内完全消失。

莎草纸说是纸,其实和我们理解的纸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心中理解的纸都是先把各种纤维材料打成纸浆,然后再用纸浆造纸,所以也叫作浆纸。而莎草纸更像是一种用莎草的草芯编成的又薄又软的席子。而且啊,当我们中国的造纸技术传到西方后,莎草纸就没有了竞争力,很快就消失了,甚至制作技术也完全失传了。

所以,要让我们中国人去了解莎草纸的历史,心中肯定都会有一种自豪感,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屑,“莎草纸这种已经被淘汰的技术,我为啥还要了解呢,这不就像拉着一个00后,非要和他聊聊BP机的维护技术吗?”

当然不是了,我们去读这本书,肯定不是为了去学习“怎么修BP机”这种用不上的冷知识。在这本书里,我们可以看到,莎草纸在公元前3000年的时候,作为一种新技术是怎么开始流行起来的,又是如何影响埃及甚至整个西方文明的,最后又是如何被新技术完全替代和消亡的。

莎草纸虽然后来完全消失了,但是它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理想化的、观察技术演化的素材。我们都知道做实验,需要尽量理想化,把不相干的因素排除掉,这样更容易寻找到真正的趋势。莎草纸就是一个理想化的样本。首先它为我们呈现出了一个技术从诞生到完全消失的完整周期,它历经4000年。而且因为这一周期持续的时间够长,影响的范围也足够大,所以能避免各种偶然因素对技术发展的影响,更容易看到发展趋势。

虽然最后,还是很难达到科学实验那样的效果,但是它可以帮我们更好地理解现在的技术是如何发展和迭代的。这是我们一起去读这本书的价值所在。

而当你带着这个思路去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想你会和我一样很快产生两个疑问:第一个是莎草纸为什么诞生得那么早?第二个是莎草纸为什么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这两件事到底为什么很奇怪,以及作者在书里又是如何解释这两个问题的,接下来我们就一个一个地来看一下。

 

第一部分

第一个问题,莎草纸为什么会诞生得那么早,有什么奇怪的吗?

现在发现的莎草纸大概是在公元前3000年被制造出来的。要知道,我们的夏朝要到公元前2000年才建立。当然了,我这里说莎草纸诞生得早,并不只是说年代早,而是和文字的诞生相比,莎草纸诞生得很早。

我们都知道,纸是做什么用的,在上面写字,甚至可以说,纸的诞生就是为了更好地写字。从我们现在的角度去看,觉得有了文字出现纸那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实际情况却是,除了埃及文明,其他的文明从文字诞生到纸的出现经历了非常长的时间。

就比如我们中华文明,甲骨文的出现大概在公元前1500年之前,但是纸的大规模使用就要等到1500多年之后的东汉了。

还有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早在公元前3000年前就诞生了,但是直到楔形文字最后消失,用来写字的主要载体还都是泥板。这中间可是经历了好几千年的。

但是古埃及的莎草纸就不一样了,现在知道的最早的古埃及文字大概出现在公元前3500年,前面讲了现在发现的最早莎草纸大概是公元前3000年,莎草纸的实际发明时间肯定还要更早。所以你看,在古埃及文字和莎草纸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莎草纸为什么会那么早地诞生。通过书里的内容,你就可以知道,其实有两个原因,而且两个原因都和莎草纸的名字有关。第一个重要的原因,就隐藏在“莎草”这两个字上。

莎草纸是用一种特殊的莎草制造的。莎草是一种长在湿地和沼泽上的植物,世界各地都有,但是只有埃及有一种特殊的莎草,可以长到3米多高。莎草纸只能用这种莎草来制造,其他品种都不行。我们把这种特别莎草叫作纸莎草,“纸”字放在了开头。因为音频里面纸莎草和莎草纸不太好区分,后面我就只说莎草了,你知道我是特指埃及的这种莎草。

莎草在古埃及可不是专门用来做纸的,莎草可以吃、可以编成船只,草芯也可以切成片编成窗户。莎草纸到底是怎么被发明出来的,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但是作者在书中做出了一个猜测。很可能就是当时,一位村里的记录员,回家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在妻子用莎草编好的窗扇上写写画画,然后想到了,也许用莎草来记录村里的事情比在石板上方便多了。于是莎草纸的雏形就诞生了。

所以,莎草纸能被发明出来可能就是埃及这个地方的自然馈赠,正好这里有莎草这种东西。只需要把莎草的草芯切成宽片,压在一起就能变成又薄又结实的纸了,很方便。如果没有这种特殊的莎草的话,古埃及可能也和其他文明一样要在文字诞生很久之后才会有自己的纸。

但是啊,这只算是完成了莎草纸从无到有,从0到1的过程。后来莎草纸的制作工艺是非常复杂的,如何能把莎草草芯均匀地切成薄片,如何把薄片拼在一起变得结实,又如何让纸的表面变得光滑可以书写文字,这些工艺都需要深入地研究才能发展。

这部分就不是自然优势能够解释得了的了,前面说的第二个原因,就在这里起了作用,是它让莎草完成了从1到n的过程。

这个原因也和莎草纸的名字有关,只不过是和莎草纸这个名字在古埃及语里的含义有关。莎草纸只是我们汉语翻译过来的,古埃及语里面莎草纸这个词表示的就是“法老的宝藏”的意思,这也是这本书名字的由来。正是法老的助推帮助莎草纸完成了从1到n。

当然了,法老助推靠的不是直接颁布法令,要求人人都要用莎草纸,而是通过一本畅销书——《亡灵书》。这应该是世界上第一本畅销书了。

我们都知道古埃及人是相信死后世界的,法老建造金字塔就是为了帮助自己在死后升入天界。《亡灵书》相当于是一个死后世界的导游手册,告诉人们死后如何应对新世界的怪兽、圈套和难关。

最开始,《亡灵书》是法老所独有的,一般都被刻画在墓室的墙壁和棺木上。因为这是只有法老才会享有的特权,所以《亡灵书》就和现在的奢侈品一样,受到当时所有人的追捧。贵族、军队首领,甚至平民都希望可以享有和法老一样的特权,希望在死后世界不会迷路。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担得起更大的墓室墙壁和棺木,所以莎草纸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任何复杂内容,写在莎草纸上,只需要卷起来就可以放进棺木里面。于是,莎草纸就让人们都有了踏上永生的机会,即使他们根本买不起一座坟墓。

后来甚至有祭司和抄写工会根据客户的需求和心理价位定制《亡灵书》里的内容。就有专家估计过,从公元前1550开始的1700多年里,《亡灵书》的抄本数量应该超过了500万份。

不过,《亡灵书》流行的价值可不仅仅是让莎草纸成了陵墓的标配,更重要的是,这么多的书需要有人来写啊。《亡灵书》的流行,培养出了大量的抄写工,甚至有专门的培训学校来培养年轻的抄写工。

这些人毕业后,也不是说只抄写《亡灵书》,他们还会服务于商人、账房、记录员等等职业。在后来发现的莎草纸中,也的确可以看出,只有10%是文学作品,剩下的90%都是文件、法规、记录、账单等等内容。

其实发展到这一步,莎草纸不单单是一种技术了,而是变成为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随着埃及社会的发展,需要莎草纸和抄写的地方越来越多,需要抄写工也越来越多,当更多的抄写工被培养出来了之后,又会有新的需求会被发现。于是就这样,在法老的《亡灵书》助推下,莎草纸的产业飞轮快速地转动了起来。

这还没有完,在这本书里面,作者提供了一张古埃及莎草纸产量的图表,在图表中可以看到公元前300年之前,莎草纸的产量虽然一直在增长,但增长的比较缓慢。但是从公元前300年往后,短短的三四百年之间,莎草纸产量从不到50亿张,迅速地增加到了200亿张,增长了4倍还要多。《亡灵书》的流行是从公元前1550年开始的,一千多年后莎草纸突然来了一次指数级增长,其中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如果之前的阶段我们称作是从1到n的增长,那么公元前300年开始就可以称为从n到n次方的增长了。怎么做到的呢?

在公元前300年前后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古埃及,亚历山大城成了西方的文化中心。这个时候埃及的莎草纸就不再是只在埃及内部消耗了,而是形成了国际化的贸易,埃及生产的大量莎草纸会出口到其他地区。有学者就说,到了罗马时期,埃及的莎草纸一旦歉收,整个罗马世界的商贸往来和国家事务就会陷入瘫痪,无数抄写工也将会暂时失业。

就这样,莎草纸在“国际贸易”的帮助下,已经成了整个西方文明的基础设施。

所以总结一下的话,第一个疑问可以解答了,莎草纸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早,这种情况当然有运气的成分,在埃及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有可以造纸的莎草,有看重死后世界的法老。这些虽然是偶然,但是在莎草纸增长飞轮的快速转动的背后,还是需求和供给的互相激励。

 

第二部分

讲到这里,第一个疑问解答了。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个疑问,莎草纸为什么会彻底消失,这个问题其实更加奇怪。

你要知道,莎草纸发展到后来,对古埃及文明的影响那是非常大的,其实不只是古埃及,对整个西方文明影响都特别大。书里面就有这么一句评价,莎草纸是西方文明的助产士。

我说一件事你可能就明白了,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古埃及之后,亚历山大城就变成了整个西方文明的中心。在那里有全世界最大的图书馆,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阿基米德等等这些当时最有智慧的人,他们的思想都被保存在亚历山大图书馆里。而记录这些思想最重要的载体就是莎草纸。

其实不光是图书馆了,如果没有莎草纸,可能古埃及文明的地标胡夫金字塔都不会存在。在书里就提到了一个2013年的考古发现,发现了许多文字材料,就是负责建造胡夫金字塔的监工团队的。这些以莎草纸为载体的材料记录了当时供给的数量和金额,不只账单,还有项目进度表,记录了团队在一个月内的日常活动,便于项目管理。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没有莎草纸而是石板、木简,记录这些信息会多麻烦,像胡夫金字塔这样大规模的项目是不是能完成,可能都要打个问号。

你看,莎草纸如此重要,按理说已经完全嵌入到西方文明里了,但是非常奇怪,它可以发展几千年,却在短短的三四百年里面完全绝迹了,而且还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那种绝迹。你现在如果去埃及旅行的话,还是可以买到当地制造的莎草纸的,不过现在莎草纸制造技术是现代人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发明的。

你可能会说了,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吧。技术更新迭代,新技术代替老技术应该还是挺常见的吧。没错,现在有了电话,谁还取用拍电报啊。但是你要注意,这种新技术能替代旧技术,那是因为在功能上有了巨大革新。电报,只能滴答滴答地传信号,要想听明白还要有人专人翻译,但是电话就可以直接传语音。

我们都知道后来是中国发明的浆纸代替了莎草纸,但是浆纸,在功能上并没有碾压莎草纸,甚至很多地方还不如莎草纸。比如,莎草纸就更结实,更容易保存,所以我们今天还能读到胡夫金字塔的监造日志,如果换成浆纸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当然,你还可能会说,浆纸在功能上虽然没有压倒性优势,但是制造浆纸的原料简单啊,制造成本低。但是这只能说明浆纸有竞争力,并不能解释莎草纸为什么会完全消失。

为什么这么说呢,在书中就介绍了这么一个情况,莎草纸的产量从诞生到公元200年一直在增长。但是再往后,产量就开始下降了。你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和莎草纸竞争的不是浆纸,浆纸技术还没有传到西方,这个时候和莎草纸竞争的是皮纸。皮纸就是用羊皮等动物皮做成的像纸一样的东西。

用动物的皮制作的,成本肯定更高。而且啊,用来制造莎草纸的莎草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生长和收割的,动物的蓄养还要分季节,不如莎草纸稳定。

你看,如果浆纸能完全替代莎草纸只是因为成本更低,那为什么皮纸可以比便宜的莎草更有竞争力呢?这就是第二个疑问了。

其实说起来啊,莎草纸之所以会彻底消失,还都是它自己的优势给埋下的种子。

前面讲过,制造莎草纸不是随便一种植物都行的,必须是在埃及生长的那种特殊莎草才可以。只要控制了埃及地区的莎草,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莎草纸产业。古埃及的法老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们把这些莎草视为珍贵的资源,在货币诞生之前,法老们用莎草纸进行贸易换取谷物、珠宝等等其他物品。

所以,最开始莎草纸行业还是相对封闭的,造纸技术也会被严格保密。等到亚历山大征服埃及之后,莎草纸行业的专有权才开始有了松动,那时的王室已经不再控制莎草纸的生产了,只是把莎草纸的分配、零售和税收掌握在自己手中。等到后来古罗马统治时期,莎草纸行业的专有权完全消失了,变得和其他农业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就是这样,埃及依然是唯一大量出产莎草纸的地方,因为只有这里有完整的造纸产业。

其实到了后来,这种特殊的莎草已经不是埃及所独有的了,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上就有这种莎草。其实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莎草都是西西里岛上生长的,因为在莎草纸消失后,莎草也在埃及绝迹了。只有西西里岛还生长着这些莎草。

相传这里的莎草就是从埃及引进的,其中一个说法是,引进莎草的是伟大的科学家阿基米德。阿基米德出生在西西里岛,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亚历山大城学习过,那个时候他就了解过制造莎草纸的技术。后来回到西西里岛的时候,他就把莎草和造纸技术引进回来了。

不过,就是这样,西西里岛的莎草纸行业也没有发展起来,因为没有配套的造纸产业,所以当地的农民只是用莎草来编织草垫。

所以自始至终,埃及都是莎草纸的主要、甚至是唯一产地。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莎草纸一直都是垄断产品。

在托勒密二世控制古埃及的时候,小亚细亚的帕加马城有成为文化中心的趋势,这对于亚历山大城来说非常不利。于是托勒密二世就是通过莎草纸的垄断地位,去控制帕加马城的书籍贸易。

甚至在后来,埃及的莎草纸商人还建立了类似欧佩克那样的价格垄断联盟。欧佩克通过控制石油产量来控制石油价格,同样地,埃及的莎草纸商人也会通过控制莎草纸的产量来维持莎草纸的价格。即使在莎草纸逐渐被皮纸取代的公元3、4世纪,莎草纸的价格仍然被维持在皮纸的四分之一。

讲到这里你应该也可以感觉到了,对于埃及的莎草纸商人来说,他们要想利益最大化,那就必须做到两点:第一,必须把莎草纸的制造能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维持自己的垄断地位;第二,还必须控制莎草纸的产量,不能一下生产得太多,否则莎草纸的价格就会下降。

但是,当时西方对莎草纸的需求可一点也没有减少啊,尤其是到了后来,基督教开始兴起,当时的超过80%的《圣经》都是写在莎草纸上的,基督教传播得越广,对莎草纸的需求就越多。还有后来阿拉伯文学在整个伊斯兰教世界快速发展,也催生了对莎草纸的大量需求。

所以,一方面是被控制产量,一方面是需求的快速扩张,这样矛盾就出现了。

需求无法满足,那就只能寻找替代方案了。这本书里就记录了这么一件事,10世纪末的时候,一个北英格兰的罗马要塞会定期收到莎草纸供给。但是纸张的数量越来越少,最后不得已,指挥官平时只能用砍伐木头做出的木简来记录日常信息,只有需要提交正式报告时才会写在莎草纸上。

有了矛盾就需要解决。这个时候先进入备选的就是皮纸了,别看皮纸的成本高,而且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生产,但是羊可以到处养,原料到处都是。再加上皮纸可以擦掉反复使用,也可以降低一些使用成本。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西方的古书都是皮纸的原因。

当然,最后真正将莎草纸完全替代的还是中国的浆纸。浆纸,不依赖任何特殊的材料,树皮、破布、渔网都可以成为造纸的原材料,既有皮纸到处都能生产的产地优势,又有比莎草纸还便宜的价格优势。

就这样,莎草纸的优势就没有了,很快就被浆纸替代了。作为莎草纸的原材料,埃及的莎草价值也大打折扣。后来阿拉伯人征服埃及之后,埃及人口又出现了爆炸式增长,原来种植莎草的沼泽,也被拔光了莎草,排干了水,种上了粮食。很快,这种特殊的莎草在埃及就彻底绝迹了,和莎草一起消失的还有制造莎草纸的技术。

从这个过程我们已经可以知道了,莎草纸的消失,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自己的功能特性不够优秀,而是因为它无法满足更大规模的需求。

 

结语

莎草纸发展的过程我们了解完了,虽然书里讲的是莎草纸技术的演化过程,但是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很多现在技术发展的影子。

就比如,在莎草纸刚诞生的阶段,虽然功能上已经完全超越同时期其他的书写材料,但是莎草纸还只很有限的范围被使用。最后帮助莎草纸技术完成大规模扩散的,是因为《亡灵书》的流行,它不只把莎草纸的优势完全展示了出来,还培养出来了大量的造纸工和抄写工,把莎草纸的产业基础给打牢了。这才有了后来的情况,在古埃及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莎草纸。

虽然这是3000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个场景即使到了现在,还仍然会重现。前几年,因为比特币和区块链而火爆起来的GPU就是类似情况。GPU本来是图像型处理器,你可以理解为专门用来处理图像的CPU。原来只有一些游戏发烧友才会追求高性能的GPU,那是为了更好的游戏效果。可是后来,比特币和区块链火起来了,这就相当于莎草纸的《亡灵书》,因为“挖矿”需要大量的计算,而这种计算就是GPU芯片特别擅长的。这一下就把GPU引爆了,很多游戏玩家都开始抱怨买不到GPU了。更关键的是,GPU还非常擅长处理人工智能的计算,所以这一次GPU的火爆,除了让GPU研发生产公司赚了足够多的钱之外,也为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打好了基础。这不就是莎草纸被《亡灵书》引爆后的翻版吗?

不只是莎草纸刚诞生阶段,后面的快速发展阶段也一样,一直被重现着。比如在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古埃及之后,莎草纸的产量已经进入了指数增长阶段。可就是如此快速的增长速度,依然无法追上当时人们对莎草纸的需求。这也是后来莎草纸被浆纸完全替代的原因。你看看我们现在,集成电路技术一直遵守着摩尔定律,我们电脑和手机的内存容量一直是每两年增加一倍,但是不论我们如何频繁地换新电脑、新手机,仍然觉得容量不够用。指数增加的容量很快就会被更多的需求填满。还好直到现在摩尔定律都还有效,很难想象摩尔定律失效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还有啊,莎草纸虽然在发展,它的制造技术也一直在迭代,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却是被浆纸这种外来者击败的。我们现在的通信技术从1G到5G虽然一直在迭代,但还都是基于基站的方式在进行创新的。其实,现在已经有了另一种设想,未来的通信技术更新,可能就不是基于基站了,可能会换成卫星。未来基于基站的通信技术也有可能像莎草纸一样被完全替代。

所以在一开始我才会说,莎草纸的整个发展史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理想的研究样本。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如果说从莎草纸中我们可以获得什么,那么我会说任何技术都有一个最重要的生死线,那就是需求。每个新技术的出现,都是为了满足我们某方面的需求。但越是成功的技术越是会激发产生更多的需求。如果有一天这个技术无法满足更多需求了,那么它也就到达了自己使命的终点。

《法老的宝藏》读书心得:本书通过莎草纸兴衰史,展现了技术从诞生到消亡的全过程,揭示了技术发展与文化需求的紧密联系,提供了理解技术发展规律的重要视角,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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